过了,胃越缩越小,后来连吃几颗瓜子都觉得费力。
说道这里,杜张嗤笑一声:放你娘的屁,你现在一顿吃个半锅完全没问题,简直就是饭桶投胎。这个话说得有道理,后来我才知道,赵稽这样做是有阴谋的,那个保姆妈子做饭像炭火烤锅巴,烧汤像涮锅水,难吃得要命,就这样把我的食量给饿了下来。我不知道赵稽是怎么想出这样一个机智动人的主意,宁愿他的儿子永远像个瘦鸡,也不愿像他那样长成一个魁梧的大汉,直到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我气从心起,一鼓作气,又将那些年没长的个子给长了回来。
我也曾和赵稽并肩走过,现在我和他一般高,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出分别,就连杜张第一次见着赵稽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太像了。像得可怕,让我每次被赵稽惹恼后都不敢去照镜子。每当看到赵稽的样子,我就在幻想自己老去后的容貌,那么我凶戾的双眼会幻化成假惺惺的慈悲,平滑的额头耸塌成松软的土地,最终满头华发,丑陋狰狞如一棵死掉的胡杨树,在孤独和虚伪中溶成泥土。
我想他从我出生就预见了这一点,所以永远不愿我生长成他的模样。在我还媚声媚气的年岁里,他就没少训斥过我,但也比阴恻恻的暗算要来得正直。我想他在病人脸上动刀子的时候也曾这样幻想过:给我换一张面皮,抑或给我换个脑子。总之,不会是我,不会是我啊。
而在我的脸发生倾向于他的变化前,我是和我的母亲——萧女士很相像的。我认为每一个人大概都有这样一个阶段,不是像他的爸爸,就是像他的妈妈,这一生他的面皮都会在这两个范围里转变,总之不会像他的女儿就是(当然也有可能会长得像邻居王大爷)。萧女士非常凶悍无情,所以被判给她时,首先发出嚎叫的是我。时间太久了,我早已记不得她的容貌,以前还可以照镜子回顾一下,现在只能看着镜子咬牙切齿,岁月不饶人呐。
第4章
杜张说,他倒是从小都是顶着一张脸长大的。他还在读职高的时候,把以后每天都能揣满五元的钢镚下山打□□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直到他知道了钢镚最大只有一元的。他平时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研读着挖掘机操作上岗一路通,而除此之外,他还烫个头,外加下山打□□。他的学校在一座没毛的小山丘上,遍地都是让他们实施演练的红土,那种红土颜色类似做油底的铁锈红,如果踩上去,就会密密麻麻地攀爬进你的鞋底缝里,活像脚踏一双风火轮。
天气好的时候,他脚踏风火轮,怀里揣着钢镚,一路鸡贼地溜下山坡,可以带着这份激情到□□前坐上半个晚上。他告诉我,如果不是遇见我,他大概会继续当模特,攒足了钱回到他老家县城里开一个可以打□□的理发店。
我很难相信他尝惯了现在的一切,还能回到过去里去。在第一次见到杜张的时候,我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可这个同类也有着同纲不同科的区别。我第一次见到杜张的时候,他穷得连件厚实的风衣都买不起,是个真正的废物,而我其实和他一样,只是在这之前我有赵稽。
他是这样问的:是你么?
是你么?杜张问我。
他的手上有一分今日的晨报,上面留了豆腐大的版面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人面瘫人丑,正乃我也。我夺过去看,即被杜张所笑:你什么时候出了车祸脑袋震荡神志不清导致离家出走?
我瞠目结舌,第一关心的竟是酬金有多少。赵稽是不吝啬金钱的,这点毋需担心;可这涉及到尊严问题,把我本身的价值减去我从小到大干的坏事以及惹恼赵稽的次数,最终得分多少,简直让人提心吊胆到不敢想。我翻遍了报纸也没看出个确切数字,这才算明白了:赵稽念准了我会翻到这份寻人启事,所以才要吊着我哩。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直接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里。杜张见我心情烦闷,自作主张地爬上来扒我裤子,却不料被我一脚踹开。这一脚踹得很轻,轻到微乎其微的地步,我不烦他,只烦自己,所以犯不着发一场白火。
许多时候,我都认为自己的脑子里类似男人的阴`茎,里面砌满了海绵体;当我思想活跃的时候,我满脑子充血,迸发出的都是智慧的火花;而当我颓唐懒惰的时候,它就软趴趴一团,就像条才晒完太阳的狗子。而现在,我酒足饭饱,内心空虚的时候,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想些什么却想不出点头绪,类似ED。
当一个人打脑子想要勃`起时,他的下`体就不会有气力。就像科学家与哲人王不会一边做`爱一边做出假设与推论一样,我也不能一边肏杜张一边想着反击赵稽的方法。说来都要丢死人了,到现在我还孜孜不倦于与赵稽的斗争中,大概真是那句老话: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他活了大半辈子,发现自己的儿子从一个自己喜欢的模子长成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模子,最后还发展得和自己越来越像,而前提是,连性向都一样。这种事情换成谁也不能忍,把儿子换成老子也不行。
杜张的镀银十字架耳坠上面刻着英文缩写“S.S”,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逝.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