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利脸色沉了沉,方才调戏小美人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冰寒入骨的眼神直直落在颜舜华身上,良久,方道:“你很好。”他蓦然想起了杨景澄,一股压在心底的恨意,开始疯狂的滋长。深深看了颜舜华一眼,他没兴趣与个女人计较,但她的夫婿……
等着你们夫妻跪下哀求我的那一日!那时你们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颜舜华笑了笑,又向前踏出了几步。事到如今,哀求惧怕皆无用,那无论前方是何等人间炼狱,她逞几句口舌,倒也爽快。蒋兴利没说话,她便径直向前走。走到门口时,看门的锦衣卫竟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颜舜华从善如流的穿过人群,走到了巷道里。巷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百姓,早因锦衣卫的出现,跑了个无影无踪。蜿蜒细长的青石板路,不知与黄泉路有何异同?
诏狱好像在皇城的方向?颜舜华自嘲一笑,幸亏杨景澄许她放了脚,不然,刑罚从此刻便开始了。
前方有人挡住了颜舜华的去路,是个不认得的锦衣卫。他拿出了一个枷锁,套在了颜舜华的脖子上。妇人用的枷锁,比男人的轻,但依旧把没防备的颜舜华压了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只是枷锁而已。”蒋兴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戏谑,有带着几分如毒蛇般的Yin冷与黏腻。
锁链轻响,颜舜华的脚被扣上了镣铐。有人在后猛的推了她一把,迫使她向前。只是枷锁加镣铐足有几十斤重,她便是放了脚,也是个半残,如何能走的动?
可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rou,颜舜华不走也得走,否则蒋兴利可能就要拿鞭子或其它的刑具教她走了。她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摸索着向前。阳光暴晒,她的头发几乎瞬间被打shi。后头的人不停的推搡着她,她不得不用尽全力去适应着。
一队锦衣卫枷着个妇人在街上横冲直撞,是京中再常见不过的景象。平日里总少不得闲汉的指指点点,今日围观的人群,却显得尤其的安静。
他们都知道,这是近来传说中那位青天的家眷。被判刑,是因杀了姓章的贪官,为徽州百姓报了仇。
随着颜舜华一步一步的穿过街道,杨景澄的故事也如水波般,一圈圈的向四周荡漾。轻烟她们追出了巷子,一双小脚不便行走,便由明月几个小厮搀着。她们不知道追出来有什么意义,或许还会糟蹋了颜舜华的心意。但他们就是想追着,宛如扑火的飞蛾。虽知前方绝路,却本能的向往光明。
锦衣卫的脚程不是几个小脚的、对京城全然陌生的女人能比的。不多时,她们便跟丢了颜舜华。轻烟茫然无措的站在京城的大街上,好似个孩童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们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无人问询,只有沉默。
密切监控着一切的王守良,没来由的头皮发麻。常年握刀的稳健的指尖,亦忍不住的轻颤。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没有源头,不知去向。
几匹健马从大街上飞驰而过,健马后头拉着的是朱缨华盖的马车。安永郡王府的标识随着马匹的奔跑,剧烈的晃动着。坐在车里的杨兴云哭成了个傻子。
堂堂国公府,被一介臣子逼迫到此地步,宗室实在太无能了!
在京里,从来就没什么安享荣华,只有残酷的厮杀!杨兴云用华贵的袖子,拼命的抹着脸上的泪,对不起,澄哥儿,我明白的太晚了。
叶欣儿与小姐儿被火速的接去了安永郡王府,轻烟等人,也在半道上被捡走。楼家租住的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魏燕如却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
魏燕如的母亲曹氏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哭:“作孽啊!作孽啊!都还是一群孩子呢!作孽啊!”
魏燕如方惊觉,她们一群人,最大的叶欣儿,今年也不过二十;颜舜华,未满十八。可是,这两年过的,让她感觉自己好似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原来,这才是京城真正的模样么?
铁链哐啷的响起,颜舜华被毫不留情的扔进了囚笼里。坚硬的地面摔的她生疼,她却惊愕的发现,囚笼里竟干净非常!角落里垫着蓬松的稻草,带着崭新的、独属于草木的清香。
这不可能!
颜舜华登时警觉,可周围没有人跟她说话。押送她的锦衣卫与穿着狱卒服侍的人粗暴的交接,时不时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颜舜华的心砰砰直跳,落入诏狱会经历什么,她有过预想。她知道,必然失去贞洁的自己,大概是活不成的。只是如何寻自尽的机会而已。
这也是她不愿叶欣儿等人一同陷入的缘故。
颜舜华垂下眼睑,杨景澄至今下落不明,他或还有一线生机。到那时,总不能让他对着空荡荡的后院,一个熟人都没有。那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泪水滑落,颜舜华用手背胡乱的擦着。她很害怕,害怕被人羞辱,害怕诏狱里各种耸人听闻的刑罚。可她不愿在人前示弱,到了此处,总算可以怕的哭,怕的瑟瑟发抖。
颜舜华双手抱膝,在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龙景澄,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