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按照远芳吩咐,每天放学,先去客栈转一圈。长生吃住都在武馆,难得回来一次,就看到华英在自己母亲跟前,不是送茶送水,就是问长问短。这天武馆里分年货,他拿着两块栗子糕回来,一推门,兴冲冲地叫,“娘”,看到两个一起抬头,顿时没好气,“我叫我娘,你抬什么头?”
华英还没说话,刘母就护着他,“阿英乖得很,晓得你不在,来陪我说话。”
长生就瞪他,“早也来晚也来,功课做不完,先生肯定骂你。”他拿出糕点,一块给母亲,一块给华英,看母亲不吃,又哄她,“我那儿一堆呢。快吃。干了就不好吃了。”做好做歹,一定要她吃掉。
长生跟母亲说了两句,听说线团用完了,自告奋勇去买,和华英一出门,就撞见客栈掌柜。他想躲开又没地方躲,窘在那里。掌柜的认得他,打趣说,“小刘哥,我也不催帐,也不赶人,你怕什么?”
长生涨红了脸,“我哪有怕!我忽然想起来有事没办,你管得着么。”掌柜不生气,笑眯眯地夹着算盘走了。
两人出了客栈,华英把栗子糕分了长生一半,长生接过来往嘴里一塞。华英趁他梗着脖子吃东西,好声好气地说,“长生哥,先生很惦记着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长生迟疑了下,说,“不了。马上要春试,武馆那里忙。你替我好好照顾先生。”
华英就安慰,“我听人说,当学徒都是这样,过两年就好了。”
长生却说,“我怎么等得了两年,昨天我娘还在算,说修坟的钱不够呢,唉。”
华英看他发愁,就说,“还差多少钱?我,我这里有多的……”
长生瞪着他,“你都借给我两次了,你哪来那么多钱?”
华英支支吾吾,“上次先生给的那些,我还没用完……”
长生生气说,“你当我傻的。你明明只拿了回京城的盘缠,剩下的都留给家里了,现在倒有钱借给我。这是苏先生的钱,他叫你借给我的,是不是?”
华英呐呐说,“你猜到啦”,又说,“先生想帮你,你就拿去用嘛。现在他对我们好,以后我们也对他好,一直陪着他,好好孝敬他。”
长生说,“我当然会好好孝敬先生”,跟着就不说话了。他从小心气高,自从知道父亲是位受人景仰的大英雄,就立志要做个跟他一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次他变卖家当,把母亲接过来,就是想要自力更生养家活人。没想到世上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花钱。他不肯叫母亲受委屈,情愿自己肯吃苦受累,但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忙碌,也只能勉强维持开销,就别说能攒下钱了。
华英还在翻来覆去地劝,要他先拿钱去使,再说几句,一看长生不见了。他忙转身找,看到长生站在墙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红艳艳的榜文。
小春试报名的地方很寒碜,就一块空地里搭了个雨棚,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椅子上坐了两个记事官。这是报名最末一天,天又冷,两个人在棚子里缩着手,就等时间一到,就麻溜地收拾东西回去。
长生看到那地方还有人,很高兴,大步走过去,说,“我要报名!”
左边那人头也不抬,懒洋洋地拿笔蘸墨,“姓名?”
长生报上名字。那人才写了个姓,被右边那个碰了一肘子,第二个字就写歪了。
那人正要生气,另一个努努嘴,叫他自己看。那官员抬头看到长生,也不急着写名字了,光上下地看他。
长生被他看得发毛,又说了一遍,“刘长生。长短的长,出生的生。”
那人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哪里人?住在哪里?父母是谁?”
长生说我就报个名,你问我父母干吗?
那人把簿子一合,“咱这小春试,那也是官中主持,堂堂正正的比试。可不是让有些来历不明的人来捣乱的。你说不出籍贯父母,那就不行。”
长生急了,大声说,“我就是要堂堂正正地比试,怎么不行了?”
那人皮笑rou不笑地说,“你回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为什么不行了。”
华英听他们越说越僵,不安地扯扯长生衣袖。长生压着火分辩,“榜文写了,京城十八岁以下的男子,都可以参加比试,我……”
那官员截断说,“那可不。京城的男子,说的是咱大齐的人。良籍!你要是齐人,或者有齐人肯做你中保,就能报名了。不然,我咋知道你是不是流窜过来的小贼盗匪。”
长生说,“这,这……”
那人得理不饶人,又说,“再不然呢,还有个法子。你这辈子胎投得不好,赶紧回去投个好胎,下辈子再来报名,就行了。”
长生压不住怒火,刚扑上去要厮打,就被人从后头抱住。华英抱着他的腰,不住口地说,“长生哥,长生哥,咱们回去。刘婶婶……她,她还在客栈等呢……”
长生被一言提醒,举起的拳头砸不下去,撑着桌子呼呼喘气。
那记事官只顾说刻薄话儿,看到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