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她,替她将散落鬓边的发丝拢至耳后,看着她完好无损的模样,有些许欣慰似的,
“吓着了罢,且去歇息一会。”
“那你呢?”
她犹自有些不放心,“要擦些药么?”
“不碍事。”
他顿了顿,看看天色,有些为难,“我尚有公务需要处理,晚些再来陪你好么?”
“那你且去忙罢,不必挂心我。”
她怕耽误他,连连摆手,往廊下撤去,直退到廊下,才冲他挤出一抹笑意,“快去罢。”
“嗯。”
李牧白远远又望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徐徐往外走去。
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他眸中的温度便渐渐寒凉了下去。
每走一步便凉下一分,走出桂园之时,已然泛起了凛冽杀意。
若非他有意误导,只怕小竹和那孩子已然当场身首异处了。
但即便令她信了自己同小竹已然有了子息,也是枉费心机。
知母莫若子,他心知母亲对小竹已经起了杀心。
他甫一出桂园,候在外头的管事便连忙近上前来,
“主子。”
见他面色不愉,管事连忙主动汇报,
“那个寻人的女子什么都没找到,已经无功而返了。”
李牧白冷哼一声,她自然什么都找不到,这里找不到,自会去别处寻找。
他步伐不停,吩咐管事,“派人跟上了没有。”
“依您的嘱咐,已经派了两个身手好的远远跟上了,查探她的去向。”
“嗯。”
李牧白忽地声音一沉,“母亲过来,为何不通报?”
“这……”
管事有些为难,“长公主殿下不许通传。”
“是么。”
李牧白停下脚步,缓缓抬眸看着管事,良久没有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管事直觉得背脊发凉,垂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你倒是条听话的好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府,姓魏了?”
管事心下一惊,颤巍巍地扑跪在地,“老奴知错。”
“一干未行通传的小厮,全部遣散,至于你……”
李牧白轻飘飘地,
“自去府门前领五十棍,瞧瞧清楚,这儿是哪里。”
“五十棍……”
管事骇然抬头,伸手去捉他的朱红官袍,“主子开恩,老奴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挨的住五十棍呐主子。”
“挨不住啊。”
李牧白轻笑,抽出折扇轻轻挑起管事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子幽冷,宛若一条毒蛇一般令人生畏,
“挨不住就死掉好了,多得是小厮想升管事的罢。”
说罢轻轻丢开他,毫不留情地往前走去。
“主子!我兢兢业业跟了你十数年,你为何这般待我!”
管事心中悲戚不忿,他虽素知少主像极了昌平长公主,不但心思深沉,人也毒辣,却不想竟有朝一日也会这样待他。
李牧白闻言,停下脚步,微微侧首。
他于逆光之下,半边脸面隐于晦暗之中,显得Yin郁非常,他缓缓地,
“你险些灭了我唯一的一束光,你说说,你该不该杀?”
他如此喃喃自语似地轻轻问了一句,却并不待他回答,径自撇过头,往前走去。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
虽然他总喜欢穿些浅色的衣衫,做派儒雅,看上去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他心里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是母亲昌平长公主和当今圣上手里的一把刀。
专门替皇上铲除异己的一把利刃。
他也很享受这件事,白日里在翰林院里做个谦和书生,与人为善,收集情报。
暗里从他手里逝去的生命已然不胜枚举。
他从不信什么Yin司报应,因果循环,但遇上夏竹悦的那一瞬,他却信了。
她是那样的美好,天真,独立,善良,当然还有美丽。
一见倾心,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自雨中初见之后,他的脑海里便时常浮现出她的身影。
她的羞赧,她的娇怯,她的风情。
那白皙脖颈上蜿蜒而下的雨珠儿。
那黏腻在雪样腮边的乌黑发丝儿。
无不撩拨着他的心弦,使得他无论是在翰林院还是在刑场,都神思怠倦,无暇手中的事物。
魂牵梦萦,大抵如此罢。
他有些害怕这种感觉,暗暗压抑了下去,但他却发现,自己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找她。
哪怕她一再推拒自己,他也想再见一见她。
她心思单纯,似乎真的认为他是个好人。
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也时常恍惚,仿佛自己真的从未沾染过血腥,当真就是个温润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