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蜃:“真的想听?”
谢瓷:“想。”
俞蜃关了大灯,留了盏床灯。
幽幽的光影打下来,落在她的眸间,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还愿意牵他的手,没再抗拒他。
他不禁想,俞蜃和哥哥。
在她心里,谁更重要?
俞蜃轻抚着她的发,口吻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他不受父母喜欢,从小就古怪,独来独往,一点都不亲人。”
谢瓷微怔:“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俞蜃:“不是。”
原来不是她的亲哥哥。
谢瓷不知怎的,没有觉得很意外。
俞蜃继续说:“没人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别人,看什么都无聊,只想欺负别人,那样世界才变得有趣了一点。”
谢瓷:“他怎么欺负人?”
俞蜃:“吓人、打人、咬人,什么狠招都会,别人在背地里喊他疯狗,说他咬住就不松口,非要鲜血淋漓才肯罢休。于是,他家里人更讨厌他,觉得他可怕、麻烦,却又不能丢了,只能当他不存在。”
谢瓷呆了一下,问:“他为什么这样?”
俞蜃:“不知道。”
谢瓷的心提起来:“别人欺负他了吗?”
俞蜃微顿:“...或许吧。”
谢瓷下意识攥紧他的手,小声问:“他会不会受伤?爸爸妈妈是不是不管他,没人对他好吗,有人喜欢他吗?”
俞蜃喉头滚动,哑声应:“后来有了。”
谢瓷松了口气:“那他还咬人吗?”
俞蜃:“还咬。”
谢瓷:“......”
谢瓷闷着脸:“过分!”
俞蜃却无声地牵起唇角,继续说:“后来,他们家里来了个小女孩。她傻傻的,不太聪明,是个小瞎子,耳朵也不好用。”
谢瓷眨眨眼,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骂了。
她问:“是我吗?”
俞蜃“嗯”了声:“是釉宝。”
俞蜃闭上眼,轻声说着,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夏日里:“你对什么都好奇,从不怕他,还喜欢跟在他后面跑。”
......
洛京的夏日,蝉鸣总是恼人。
俞家大宅,餐桌上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动静,谢瓷捧着小碗,拿着个小勺,自己扒饭吃,佣人偶尔夹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她从不伸手碰桌子上的菜。俞家父母养她也就这样,吩咐佣人做事,佣人得了俞家老爷子的话,不敢不尽心,谢瓷在俞家的生活说起来并不差。
稍许,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桌上的动静停了一瞬。
谢瓷竖起小耳朵,企图听得更清楚一些,她听见椅子被推开,碗筷发出清脆的声响,是哥哥坐下来了。很快,爸爸妈妈和姐姐吃完饭离开,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俞蜃恹恹地抬起眼。
边上的小女孩抓着勺子,只会扒自己碗里的东西,看起来很笨,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眼,又笨又瞎,耳朵还不好,是个小麻烦。
又是差不多的饭菜。
俞蜃拿着筷子,随意扒拉了两下,正准备丢筷子走人,确认那小瞎子问他:“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不可以。”
小少年冷淡地拒绝她。
俞蜃想,才来了两天,就想和他一起玩。也是,小瞎子看不见他打人的样子,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他是好人。
谢瓷想了想,又问:“我可以跟着你吗?”
俞蜃:“不可以。”
谢瓷:“因为我看不见吗?”
俞蜃:“不是。”
谢瓷睁着眼,一眨都不眨,听着俞蜃说话,听他说不是因为她看不见,小女孩抿唇笑起来,露出浅浅的梨涡。
她说:“我想跟着你,你不用理我。”
她对他笑了。
俞蜃盯着她的梨涡看了一会儿。
有点想戳。
俞蜃丢下筷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一会儿,那小瞎子居然也跟了上来,佣人在后面喊,喊她跑慢点。
俞蜃听了,反而加快脚步。
后面的脚步哒哒响了一阵,忽而“砰”的一声闷响,她摔倒了,佣人匆匆过去扶她,她却说:“不疼,我想自己走。”
俞蜃漠然垂下眼,心说果然是傻子。
他头也不回地拐弯去了花园。
热腾腾的午后,花园里没什么人,俞蜃找不到人欺负,转而去欺负泥地的虫子,正翻着土,边上忽然窜出一颗顶着花瓣和叶子的脑袋,她喊:“哥哥!”
脆生生的声响。
虫子飞快地跑走了。
俞蜃:“......”
俞蜃耷拉下眉眼,又翻了翻土,随手捏了条蚯蚓出来,往谢瓷掌心一丢,说:“小瞎子,滚远点儿。”
谢瓷却呆住:“手里的虫子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