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表哥!”
镜郎端着一盏红澄澄的梅花汤举在半空中,半晌没有吃进口里,荣君泽唤了他几声,也没得来回应,抿了抿唇,大着胆子盯了镜郎一会儿,想推他,手抬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儿,又收了回来,只得轻轻戳了他手背一下,“表哥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定的?”
“啊?……啊,我正想事儿呢。”
舞阳与建昌本是一家人,但带着驸马与长子长女前来,又有了男女之别,一家人反而要分两桌吃饭,让镜郎做主人状,招待姨夫荣矜,也不现实,便开了铃兰桌,一人一案,摆着素日爱吃的几道菜,看上了别人的菜品,就多要一份品尝,倒也便利。吃过了午饭,驸马尽过了礼数,就先寻了个由头告辞,本该是将荣君泽一并带走,可小少年却眼巴巴盯着母亲与建昌,脸上大大写着“恳求”二字,僵持片刻,舞阳叹着发话了:“是你表哥生日,也便罢了,只是不许惹了阿纪烦你,再有,明天的休沐没有了,得把功课补上。”
建昌待舞阳说完,才笑道:“饭后别疯跑疯玩儿的,且乖乖吃点茶——我们家的梅花汤是最好的,可惜镜郎总嫌酸,还要加许多梅粉糖,君泽尝尝,合不合口味?消消食,再随你们野去。”
于是建昌与舞阳,同荣君泽的大妹妹霖儿在一旁说着女人家的脂粉钗环,镜郎与荣君泽则在一旁相对而坐。
荣君泽戴一只白玉冠,穿花青色的缎袄,套一件象牙色银团花棉比甲,腰间坠一枚青玉佩,青嫩清爽,少年人正在发身抽条的年纪,婴儿肥还没褪尽,嗓子喑哑,也不知害羞什么,说不到几句话便红了嘟嘟的脸,镜郎看着可爱,不由得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惹得荣君泽脸红到了脖子根,看着就要烧起来了。镜郎有心想逗他几句,长公主恰在身后咳了一声,他便忙装出一副正经样,再不敢越雷池一步,正襟危坐。荣君泽隐隐有些失落,低头拿小银签子拨了拨梅花糕饼,尝了一口。
建昌与舞阳聊着京城风尚,说着说着,兴致上来,就要打扮外甥女,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带着一堆的侍女,浩浩荡荡地出了厅堂,建昌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不许带坏表弟。”
镜郎暗自腹诽了几句,对上荣君泽,忽然想了起来:“对了,你不是喜欢太湖石么?大块儿的不好搬弄,我也懒,在扬州就寻了一些小的,稀奇古怪的,做些摆件,正好给你玩儿,零零碎碎装了一箱子,随手不知道撂在哪儿了,一直也没翻出来。还有什么湖笔,徽墨,我不懂这些,你们读书人比我清楚,也都拿去。正好你今天来,一并带回去吧。”
荣君泽闻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羞赧的红了脸,声如蚊讷:“……多谢,多谢表哥,还想着我。”
镜郎被他这全然崇拜喜爱的眼神看得,也难得有了点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这不是带一块也是带,带一箱子也是带么,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明明是为表哥贺寿,我倒没给表哥送什么东西……”荣君泽脸更红了,期期艾艾的,竟不敢看镜郎的双眼,露出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听说表哥喜欢画画,也同姨母一样,喜欢荷花,我寻了一本画谱,就是、这时令,不大适合挂荷花图,所以、画了张九九消寒图,给表哥玩儿。”
“我还没玩过这个呢!”——原本也是他没耐心,从来画了几笔就撂下了,但这一说法,大大取悦了君泽,他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端着青瓷盏,咕嘟咕嘟喝完了微凉的汤水,方勉强压下了这一股喜悦。镜郎瞧着他,委实觉得可爱,往他额角上轻轻戳了戳,就笑着起身:“走,君泽,咱们堆雪人去。”
君泽心智单纯,闻言喜滋滋地站起来,大力点了点头,便如小尾巴一样跟着镜郎出门,舞阳长公主从不娇惯儿女,女儿身边最多留两个侍女,儿子就更不提,在家里除了些力气活儿,差不多的都得自己动手,出门才摆出排场来,如此,荣君泽身边也就跟了个半大小子,nai胖nai胖的,走起路来颠三倒四的,倒不是他照顾少爷,反而要少爷照顾他。
镜郎看的好笑,让青林领了小孩儿出去吃点心,牵着荣君泽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其实园子里风景更好,不过雪却被扫的差不多了,咱们一路慢慢逛过去。”
荣君泽闷闷地应了一声,藏在袖子下的手攥了攥拳头,嘴里嘟哝了句什么,镜郎全没听见,大大咧咧地继续胡乱介绍,把长公主Jing心布局的园中景致,说的不lun不类:“我娘说那是只玄武,我看,分明就是只缩头缩脑的大乌gui……你看那个,还鲤跃龙门,我看啊,就是条在油锅里使劲儿扑腾的胖头鱼……”
忽然一道黑影在山石之间一闪而过,怎么看怎么可疑,镜郎眉头紧皱,松开君泽的手,快步向那山石后走去:“诶,你等等……啊!”
荣君泽呆立了须臾,大叫一声,再慌乱地往假山石头后去找,哪里还有镜郎的身影。
“……表哥?表哥?”
他这边大喊着表哥不停,镜郎被人抓着,挣脱不开,几乎是被拖着回了自己院中,脱口而出的,也是一句“表哥”。
那青年男人身形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