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宁怒气冲冲,镜郎被他连拖带拽的,步履踉跄,进门时不提防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装模作样地大声叫痛:“陈之宁……陈之宁!哎呀,疼,疼……”
陈之宁仍旧虎着一张脸,见镜郎很是可怜地皱着鼻子,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扶着他坐到美人榻上,又挪过几个枕头让他靠着,表情还端着,有些凶狠,声音却已经柔和下来:“怎么了,哪儿疼?”
镜郎踩着靴子脱了鞋,一脚踹在陈之宁膝头,陈之宁最怕他不咸不淡的疏远样子,挨了这一下,反而高兴起来,非要挤着镜郎坐着,便探手往他膝头摸,镜郎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没收着力气,好大一声脆响:“我今日生辰呢,你还跑过来,同我生气?你竟是来砸我场子的吧?好大的威风啊。”
陈之宁浮夸地哎哟了一声,连声叫痛,非要把手凑到镜郎唇边去:“疼死我了,你看看,肿了没有?你也不心疼我?乖乖,给我吹一吹,我就不疼了。”
镜郎当场就啐到他脸上去:“呸!”
陈之宁涎皮赖脸地笑:“不肯吹,亲一亲也好啊?”说着便捧过镜郎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我亲你也行。”
镜郎只回了个冷淡的白眼,陈之宁便又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低落样子,歪歪斜斜地往镜郎胸口压上去,口吻哀怨:“大半年都没挨着你的边儿了,想的我心肝儿都疼了,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你这没心肝儿的,怎么半点都没念着我的好儿?”
镜郎却很不给面子,盯了他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之宁无奈撑起身子:“就这么好笑?”
镜郎顾不上答话,笑得哎哟连声,捂着肚子倒在了软枕堆里,那锦绣堆也随着他的笑声颤抖,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镜郎掏出帕子,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一对上陈之宁满脸的哀怨,又忍俊不禁:“这话就不该从你陈静斋嘴里说出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怨妇腔调?”
“可不就是怨妇?”陈之宁半真半假地抱怨,见镜郎对他和缓了神色,就再也装不出冷峻表情来,与他挤作一处,就拉过镜郎的手来,把玩玉盏一般,爱不释手抚摸着他的指节手腕,摸着摸着,就探进宽大袖口,揉搓出几分暧昧,陈之宁嗅着他身上暖暖香气,情不自禁便俯到他鬓边,唇瓣贴着耳廓,声线低哑:“……镜郎,多久没同我一道吃酒了?听说你打扬州带了不少好酒,也不请我尝尝?明天休沐,今晚就别赶我走了……”
镜郎往后一躲,攥着靠枕一角砸到陈之宁脸上,硬生生隔开了距离:“你都要成亲了,贴我这么近作甚?”
陈之宁心中一突,自以为捏到了镜郎发作的关窍,不觉笑着叹了一口气:“你竟也吃起这样干醋来了?什么人能与你相比?”
他在镜郎唇边吻了吻,压低声音道:“成亲不成亲的,不过是虚情假意,联姻一番。”
“照我说,太子爷的地位也够稳固了,虽然说父子之间年纪差的小了一些,十多年后陛下还年富力强,皇后娘娘又……只不过有亲娘亲弟弟亲舅在,还怕什么?非要在勋贵里再结一门亲事,这不是惹眼么?”
“我若娶个哪个书香门第,小门小户的闺女,脾气好,性子弱一些的,听话听教的,才好呢。那叶家三娘,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几次见面,都目中无人,很是高傲。”
镜郎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怎么,你怕叶家三娘日后管着你,不让你纳妾蓄婢么?”他带了三分戏谑,在陈之宁脸上点了点,“就连我娘这样强势,宁平侯还有一屋子的小老婆小野种呢,叶三姑娘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他们家何曾少过如夫人?皇后……孪生的弟弟去世后,现任国公不也是庶子袭爵?面子上总是能过得去。做相公的想要,向来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还能拐弯抹角怪到妻子的头上,你担心什么?”
“……乖乖说话,好生Yin阳怪气,都说了,别吃这飞醋。”陈之宁低声下气,箍着镜郎的腰,讨好地在他脸上吻了吻,就差竖起尾巴左摇右摆地来讨饶,“我阿婆,我娘,还有我姐姐这个性子,你比我还知道呢!我若真不成亲,底下那几个庶子,各个做反起来,还不晓得怎么排揎我!老头子脾气也怪,每日里……”
陈之宁及时打住,没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忽而眼睛一亮,兴致勃勃为镜郎筹划起来:“不如这样,你也到年纪了,随便娶个谁……是了,我的庶妹幸儿,你还记得么?几年前见了你一次,便念念不忘,变着法儿地朝我打探你的事情,今年也十四岁了,转过年来就及笄,不如就娶了她,你我就成了亲戚,想要来往,也便利的多,不怕他们多嘴饶舌。”
“我若真娶了你妹妹幸儿。”镜郎听着,只是笑,此时悠悠道,“难不成,若干年后,还要你的儿女从下人口里听说‘姨夫和父亲乱lun通jian’这种话?”
陈之宁被他抢白的一噎,竟不敢正面回话,讪讪道:“那若干年后……若干年后的事情,现下怎么……怎么能这么说?”
“是,几十年后的事情,谁也不晓得。”镜郎赞同地颔首,“或者我那时候早死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