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宁是有正事寻贺铭商量,却没避着镜郎,实在是镜郎这样回来,也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镜郎先是听,后是补充了几句,口干舌燥的,就着贺铭的手吃了几口温温的淡茶,只嫌不好。陈之宁翻出一小袋桂花杏仁糖来要喂他,镜郎赏脸看了一眼,就说不要,窝在贺铭怀里不肯动弹,只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贺铭也由得他摸,偶尔搭在他裙边的手安抚地拍一拍,或者为他掸平裙摆上的褶皱。黏黏糊糊,半点不规矩。
说完了正经事,镜郎便着紧着要回家去了,贺铭也由着他,只是有些遗憾,往身边一扫,倒也明白了,身娇rou贵的很,只嫌弃他这里不舒服呢。碍着陈之宁在场,贺铭也没做什么,只亲昵地捏了捏他脸颊:“嫌贫爱富的小东西——回去吧,多养些rou,胖了再来。”
镜郎还没骨头一般歪在他身上,贺铭扶着他的腰,轻轻捏了一把,他才不高兴地站直了,回嘴道:“还说我呢,表哥,你是多久没照镜子了,不晓得自己瘦得皮包骨了?硌得我不舒服!”
贺铭作势要拧他耳朵,镜郎一缩脖子,躲了过去,理了理松散鬓发,又低头让贺铭替他整理,贺铭也不大懂这些,笨手笨脚地扶一枚珠花,却不知道该如何使劲,倒把那粉红珍珠攒成的一朵小花摘了下来,还将一缕头发给挑散了。镜郎不高兴地捂着发髻,白他一眼,摊手讨要,贺铭却一翻手掌,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笑着说:“没了。”
“好没意思的表哥,人家来一趟,还要被你骗了东西去?”
贺铭在他耳边低低笑了声:“娇娇再把香囊留给我好不好?”
镜郎哪里猜不到他要来做什么,登时红了耳朵,笑骂了句“不要脸”,到底还是扯了腰上胖嘟嘟桃子般的藕色香袋下来,胡乱塞进贺铭手中,贺铭摩挲着上面绣出的并蒂莲花,闷闷笑了一声,又把他袖中笼着的罗帕勾了出来,一并攥紧了,倾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下:“……去吧。”
陈之宁只觉得自己格外多余,到底碍着些面子,没直接了当说出来,干脆背过身去,非礼勿视,只是心中格外不忿。
半个多时辰,竟连镜郎的边儿也没沾上。比他不在身边的半年多……不,论起难捱来说,真是不相上下。
出了房门,镜郎拉下兜帽来,遮掩住容貌,快步向外走去,只怕惹人注意,陈之宁却不依不饶,非要粘着他,随意寻些话来同他搭讪:“——不知谁家人上京来,带了上好的绍兴酒,惠泉酒,不来吃一点儿?”
“同你两个人干吃酒,又有什么意思。”
“那我去将九娘、十一娘姐妹都叫来,她们新谱了一套曲子,琵琶配着笛箫,在我家沅泉小筑上,隔着水音远远听来……”
“京城人心惶惶的,宫里又……你还敢叫她们去家里歌舞助兴。”镜郎诧异地递过去一眼,“人来人往,也够点眼的,不怕你娘扒了你的皮么?”
陈之宁却全没在意,只为镜郎多看了一眼而暗暗高兴,面上却还强要装出一副淡然模样:“这有什么难的,偷偷的派了马车去便是,我们家别的不多,空院子还有几间,寻了人收拾了,就打发走,只留我们几个取乐,岂不清净?反正这段时日车马冷落,她们也无事可做……”
闻得外院的人声隐隐在望,镜郎停住了脚,对着陈之宁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还忘了问你——你与叶家的亲事,礼走到了哪一步?预备什么时候成亲?”
陈之宁不妨他问到此事,神色微僵,却又不能不答,强笑道:“已过了纳吉,正预备着要送聘礼呢,可惜……估摸着,要压到年后了。”
“是了,之前应当已吃过几次酒了罢?皇后牵线,天子赐婚,公府联姻,那场面想必十分盛大。”镜郎挽了挽鬓边落发,语气柔和,甚至笑弯了一双凤眼,“当时我不在京城,却送了礼物,不知荣家表弟有没有为我送到?你若有时间,回去寻来看看罢。”
陈之宁直觉一颗心往下坠,说不出的慌张:“镜郎……镜!”
“成婚之时,记得邀我喝一杯喜酒,也不算我亏本了。”
陈之宁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镜郎敛住斗篷,快步离去,融进了一片拥挤之中,再不回头。
建昌长公主府的车马还没出街巷,迎面又来了一队人,纵马疾驰,一阵风似的与他们擦肩而过,一群都是壮年汉子,衣着不同,但都在腰上胡乱缠了一条白色麻布,甘嬷嬷探出身去撩了一眼,低声对镜郎道:“是报丧的队伍。”
“……进了平国公府的别院。”
“不知道是他们家那位主子——看来陈之宁的婚事,还有的延宕了。”
镜郎只淡淡叹了一口气,并未放在心上,将头靠在车壁上,慢慢思量起来。
数日后,天刚蒙蒙擦亮,镜郎就在藏身在陈之宁派出的马车中,前往禁宫。
先是装作换班的侍卫进入宫苑,接着在巡查时在他人遮掩下,溜到久无人去的旧屋换上宫女衣裳。又有个老眼昏花的中人在一侧小屋候着,为他梳妆。
还未到年下,宫女衣裙还是素净颜色,藕白色的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