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画院外等了一会儿,才见了今日绘春猎的画师收了工,远远地过来了。
见豆卢宝过来,上官执连忙向管事的告了假,今日还有御画院的首席画师在,其余的一些三等画师虽不敢高声议论,见豆卢郡主来找上官执,仍相互递了眼色。
上官执装作没看见一样,向首席画师道:“老师,学生去去就来。”
首席画师年逾六十,他未多说什么,只道无妨,晚饭后莫要忘了把今日的画稿整理好送到他这里云云。
来不及把画夹子放回去,想到回去一趟又少不得听一些闲言碎语,上官执便径直到了豆卢宝跟前,两人寻了处僻静地方,向宫里的太监讨了茶水,便坐了下来。此时晚风习习,倒也舒爽,
见豆卢宝神色有异,上官执靠了栏杆,便道:“这夏季的款式我还在想,还需些时日。你莫要着急。”
豆卢宝倒了杯茶,恨恨道:“晚一天扣你一天月钱。”
“别别别,”上官执摆了摆手道,“我按时交了也就罢了,不过你也知道,这灵光闪现可遇不可求,你也莫要催促。”
豆卢宝随口道:“今日盛会,你都画了些什么?可有新花样的想法?有无灵光一现?”
上官执不动声色地把画夹子收起来,道:“没什么,左不过是些猎物、狩猎的景儿,这些人啊兽啊的动得快,画得我手腕疼,用掉了整整半斤炭笔呢。都是些寻常,没什么趣味。”
往常,上官执对自己的画作从不掩饰,巴不得给别人看看受那一番赞扬,所以上官执话有推脱,让豆卢宝觉得甚是奇怪。
豆卢宝故意道:“本我也没什么兴趣,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十分想看。”
上官执摆了摆手,道了句算了吧,信手画的,甚是潦草。
她越是掩饰,豆卢宝反而被激起了好奇心,豆卢宝道:“你画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让看了?”
说罢,趁上官执不注意,豆卢宝快手抢了画夹,拿出了一沓画纸。
翻了翻,无非也就是些骑马射箭,摔跤比武的景,而且想来是为草稿,行笔甚是潦草,一应人物只画了基本动态与衣饰,五官神态皆草草带过。
上官执轻声道:“还没仔细画呢,没什么看头。”
豆卢宝虽不是品画行家,但看这上官执的画虽是草图,但笔法行云流水,有时来不及画全,人物的衣角或马蹄就只绘出大略,但寥寥几笔,那飞扬的衣角与奔驰的动态却极生动,连这一方画纸都困不住似的要跑到观画者的眼前。
豆卢宝叹口气,对上官执道:“皇家画院盛行繁复工笔,依我看,你用笔画风写意潇洒,这勾勒添彩的小心细致怕是委屈你了。”
上官执仰了头靠在栏杆上,道:“那又如何?我一人之力怎能扭转这天下工笔风尚?”
豆卢宝翻看着,这画稿无非就是这样,可这上官执开始的神情又为何如此可疑呢?
豆卢宝留了心,一页一页翻过,她这才发现,这画稿里每隔一两张便出现同一人物,要么策马疾驰,要么挽弓行箭,更多的,是那人站在那里。这人负手而立的站姿,上官执好似怎么都画不够似的,东南西北的方位各来一遍不算,翻到底,那最后一张画稿是唯一的一张人像,五官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女子。好个上官执,这些画稿里,几乎三分之二画的都是那人。
会是谁呢?看这画中人的发饰;乌满今日依旧是数股小辫用银冠攒成一股的南疆打扮,这画中应是今日参与围猎的女子,长公主五官明媚柔和,看这画中人英姿飒爽,五官更硬朗俊美,那便也只有一个人了。
豆卢宝故意道:“上官画师,今日这群英荟萃,你倒是尽收眼底,可这画里,我怎么觉得只看见这一枝独秀呢?”
上官执抱了手臂,道:“狄秋她今日大出风头,多画几张怎么了?”
豆卢宝转着手里的白玉元宝,笑道:“我是说你的笔法挥洒飘逸,正所谓一枝独秀,你怎么扯到狄小将军身上了?”
听闻此话,上官执便知是被套了话,她原也不是不谨慎的人,可偏是心绪颇乱,倒也无从反驳。
见上官执少见地失语,豆卢宝随口说道:“你只是作男子装扮,到底是个姑娘,今日也来了不少器宇不凡的少爷将士,这许多的人,你怎的就只看见了一个狄秋?”
上官执闷闷道:“谁好看,我便画谁呗。”
平日里,这上官执行事随性洒脱,豆卢宝头次见她这般躲躲闪闪的神情。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和从前不一样了,马上就得呼之欲出,却又没头没尾无从分辨。
豆卢宝心绪有几分杂乱,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豆卢宝叹口气,佯装痛心疾首道:“与你相识许多年,你倒从没给我画过画像!”
上官执收了画作,好生收起来放在画夹子里,她道:“人家三品带刀侍卫,姿态英勇,雷霆万钧,多画几张又如何?再说了,我画你什么?画你一动不动躺着看账本?画你无所事事歪头吃梨?”
豆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