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对着众人略施一礼算是认下图是自己画的。
她不争不抢,一双眼弯弯的,就像天上的月牙。哪怕众人质疑,她依旧是笑着的,并不如何在意自己被冒犯了。
如此一来,倒让众人局促起来。
薛县令总不会说假话,他们自己没这本事,也不肯相信祝姑娘有这本事,他们好生狭隘。
工匠们脑子直,性子也直,张开嘴就对着祝星道歉:“祝姑娘,你太年轻好看,俺们一开始实在是没法相信,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现在信了!”
“就是就是!”
祝星柔柔开口:“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众人脸上火辣辣的。
薛县令心中暗爽。造犁时这些工匠们眼高于顶,说他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不许他碰这碰那,将他怼了好一通。
果然他搬出祝姑娘来这些人不服也要服了。
人怎么能和神仙比呢?
这些人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凡人,祝姑娘可是神仙。
心情舒畅的薛县令引着祝星继续向前去:“祝姑娘,您随我来。”便到了放小鱼犁之处。
犁成,上面盖着一块巨大的红布,依稀可见红布下小鱼犁大致的影子。
工匠们跟在二人身后,也是明白这是要看犁了,心中本来的惭愧之情又被激动所取代。
除了几位最后装犁的老师傅,在场绝大多数人做犁时只管了自己那部分,并不知道犁成后是什么样子的。
“祝姑娘,您来掀这红布吧?”薛县令讨好地道。
揭红绸也是有讲究的,这是工匠中的最大殊荣。
造物造出来了,头一次展示在众人面前,谁将这红布揭开,就意味着谁在制造时出了最大的力。
薛县令让祝星去掀红布也很是顺理成章。
毕竟图是她画的。没了图,工匠们想破脑子也造不出这东西来。
所以即便是工匠们,看着祝星也只有羡慕,却没有任何人觉得她名不正言不顺。
然而祝星只是微微凝眸,思考了一瞬后便摇头微笑:“我只是出了张纸,真正出力的是大家,要掀便由大家来掀吧。”
工匠们一愣,心顿时像被温水泡过一般熨帖,感动起来。
当今世上,工匠地位不高不低,只是手艺人,多少不能被人看得起。能获得些成就感的时刻,也就是掀红布了。
他们虽还未见做好的小鱼犁全貌,但做时就能感觉到参与其中的所有人会因为这新犁而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祝姑娘不仅清楚他们工匠这一行的规矩,还在清楚的前提下将此殊荣让给他们,这就让他们愈发感动了。
祝星只是嫌麻烦,何况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仪式感,她也不是什么工匠,揭与不揭没什么所谓。
只是这些工匠们艳羡的眼神让她蓦然想起在巫族时她Jing通工匠一道的同族们在揭红布时也是同样的眼神。
都是一样对工匠一途的赤诚与热爱。
她不介意因为这个让众人开心一些。
薛县令照旧在心中感叹祝姑娘性格太好,而后对着工匠们道:“那你们中选个人来揭吧。”
工匠们自发地看向一群人中须发洁白衣衫脏污的老者。
“嘿,行啊,赵老头,你干这行几十年了,那就你来吧。”薛县令看着赵老头,神情很是感慨。
赵老头干这一行已经几十年了,工匠坊中的众多工匠大部分是他的徒弟,要么是他徒弟的徒弟。
他兢兢业业,一辈子不曾娶妻生子,是当真爱着这个行当,才将全身心都投入其中。这么多年,未有一丝后悔。
只有遗憾,他一身技艺未能得到全部施展,也没能将工匠一道为百姓发光发热。
而这两者,都被小鱼犁弥补了。
如今他能够去揭小鱼犁的红布,更是心愿达成后更上一层。
“师父,您快去吧。”
“这里除了您谁去揭我们都是不服气的。”
“是啊。”
……
赵老头干皱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腼腆之色,颤抖着手走向小鱼犁,而后面向众人:“多谢大家。”
他又面向薛县令:“多谢薛大人。”
最后他才面向祝星:“多谢您,祝姑娘。”
在众工匠们期待的目光中,赵老头一把掀开红布。
“嘶——”
倒抽凉气声在工坊内响起。
小鱼犁的全貌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
与世上现有的犁不同,小鱼犁辕为曲型,辕头可自由转动,犁较之前犁更轻更小。
可想而知这样的犁在运用中可以大大减少人力物力,回转更加灵活,能够大大提高生产效率。
他们参与了这样伟大的制造当中。
工匠们庆贺,齐齐欢呼。
薛县令满面红光,他虽不事生产,却也能看出小鱼犁的妙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