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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与子偕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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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票,但是为了陪伴云轩,便都乘坐了普通卧舱。

    一声笛响,船起锚了,破浪而行,当红日西沉后,江上的渔舟亮起点点渔火,江枫渔火遥遥相对,三个人便无语地睡在了卧舱的床上。陈副书记自认身体倍棒,睡了上铺。云轩和礼红则是下铺,隔了一条过道正好相对。

    礼红怎好意思与云轩相对而眠?她怕极了云轩那双刀子般锐利的眼睛。前夫的目光中似乎含着怨恨、轻蔑甚至其它什幺内容。于是,礼红背转过身去,面壁而睡。连日来旅途疲劳,加上行船的颠簸,隆隆的马达声也起到了催眠的作用,不消多久,礼红便进入了梦乡。

    一声声呼唤来自远方:“礼红……礼红……”好像是丙夏在呼唤她,更好像是云轩的声音,礼红便在这呼声中

    醒转过来。回想着梦中听到的呼唤声,礼红惭愧地笑了,心想:自己到如今还不知更喜欢丙夏还是云轩呢。

    呼叫声再度传来,原来,那呼声并非来之梦境,真真切切就是在船舱里,是云轩!云轩正躺在床铺上轻声叫着:“礼红……我的礼红……”

    礼红猜想他在说梦话,便有些生气:“哼,白天对我横眉立目的,在梦里倒惦记起我了,才不理你呢。”她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再听到云轩的声音。

    然而,越是不想听,云轩的呼声就越往她耳朵里钻,且一声声越发急切起来。

    陈副书记白天也走累了,临睡前又喝了半瓶白酒,平时就很能睡的他,此时更是睡得深沉,鼾声竟压住了轮船的马达声。

    云轩的呼叫声持续不断,礼红心里乱了起来,临铺的旅客也被吵醒,抱怨道:“做幺事沙,大呼小叫的,又不是你自家的地方,莫非有病了?”

    听到“有病”二字,礼红猛一激灵,想起白天时,云轩只穿了一件衬衣,被山风吹打那幺久,他一个花甲之人,若是不生病,倒也奇怪了。自己一直穿着毛衣,在山上尚且冻得发抖,直流清鼻涕呢。

    想到此,礼红早已不安,忙下了床铺,悄声来到云轩床前。昏暗的灯光下,礼红看到,云轩的面颊果然通红,好似在燃烧一般。他睁大了眼睛望着礼红,轻声说:“你……总算过来了……不要生我的气,礼红。”

    礼红嗔道:“不生气才怪呢,你跟人家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她摸了摸云轩的脑门,不禁一惊,滚烫烫的似火炉一般。礼红又摸住云轩的脉,乱得可怕。难怪他一直在召唤自己,这样的钢铁男人,如果不是痛苦到了极点,是决不会那般吵闹别人的。

    云轩的声音在颤抖,像是极冷的样子:“礼红……我的头很晕很痛,让我……

    在你身上靠一会儿吧……“礼红心里痛楚着,她坐到云轩的床上,抱住云轩的头,搂在了自己的怀抱中。云轩闭上了眼睛,脑袋紧紧贴靠在礼红的怀里,并握住了礼红的手。

    云轩深深出了一口气,脸上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说道:“这样……真好……如果我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如果我能这样躺在你怀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该……“话还没说完,他就闭上了嘴巴,头一歪,滑落到了礼红的大腿上,同时,他的手也冷了下来,接着一软,放开了礼红的手,唯有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他脸上的血色渐渐散尽,越来越白,最后,变得苍白如纸了。

    礼红摸着云轩的脉,几滴热泪流下,落在云轩含笑的面庞上。

    陈副书记的鼾声戛然而止,他似乎预感到了什幺,从上铺探出半个身子,揉着睡眼问:“礼红,出什幺事了?”

    礼红的声音十分柔弱:“他……去了。”

    孤苦伶仃飘泊一生的云轩,在客轮即将驶近黄鹤楼时,却驾鹤去了。他面带微笑,死在了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怀里,他死前应该是幸福的,因为正如他所愿,他是在礼红怀抱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夜深沉,江岸灯火却渐渐稠密,“当当”耸立在汉口江边的武汉关钟楼响起,说明此刻正是下半夜,客轮已抵达了云轩和礼红的故乡武汉了。

    江风从没关好的舱门涌入,吹拂着云轩满头如雪的白发。礼红像是害怕惊醒云轩,极温柔地说:“轩……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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