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眨眨眼睛,一时没有想明他是何意。
李宿把下巴放到她的发顶,抱着她安静地望着远方。
从乾元宫出事到现在,不知不觉已过去一个时辰,此时金乌已落,星海重澜,转眼便是乌夜。
就如同他这一整日的心境,从晴朗朝阳再到大雨纷至,最后则是万籁俱寂时。
在他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把这些里里外外的龌龊都剖析清楚,他才重新恢复到往日的安稳与平静。
此时此刻,似乎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重复波澜。
姚珍珠思索片刻,却反问:“为何不出宫?是以后都留在宫中,还是暂时不能出宫去玩?”
李宿用很平静的声音回答:“我不想放弃皇位了。”
姚珍珠都惊呆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一遍:“什么?”
李宿用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我说,我要去争皇位。”
姚珍珠被他蹭得有点迷茫。
她不知他为何做出如此重大的转变,也不想问到底为何,直接了当的支持,才是她此刻最想做的。
“好,”姚珍珠道,“那咱们就留在宫里,盛京的春日也很美,我很喜欢。”
李宿一把抱紧了他。
他生来运气就不好,普天之下,竟无他栖身之所,可踽踽独行至今,他却渐渐寻到了同路者。
原来苍天终究没有彻底遗忘他。
少时有贵妃教导关怀,长大之后又有姚珍珠知心陪伴,无论他如何选择未来的路,是坐船还是渡舟,她都无所畏惧。
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很奇怪的,李宿只觉得在李锦昶面前积攒的怨气,都随着那一口血喷发出去,时至今日确实不会再扰乱他的神智。
李宿轻轻拍了拍姚珍珠的后背,正准备给她解释今日之事,却听她道:“殿下,原是我太优柔寡断,不够勇敢,今日我都想明白了。”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用自己那双多情的美目去追随他的。
“殿下想要出宫,咱们便出宫,殿下想留在长信,咱们就留在长信,即便殿下不想再生看这世间,我也……”
姚珍珠深吸口气,终是道:“我也愿随殿下脚步,一起奔赴阎王殿。”
“殿下,吾心亦悦之。”
姚珍珠说完,突然冲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春日烂漫,百花盛开,道不尽人间好时节。
李宿今日被逼到绝境,已经油灯枯竭的心灵,因这一句话重复生机。
他记得第一次同姚珍珠深谈时,是他想要把姚珍珠留在毓庆宫,姚珍珠跟他说出宫只是想寻找哥哥,实际上在宫中生活更安稳一点。
她看似很无所谓,其实把态度摆得很正。
之后随着两人接触,随着两人不断的相互了解,李宿越发明白姚珍珠的前半生有多艰难。
民生多艰,万物凋敝,是为政者之祸。
姚珍珠幼时的艰难孤苦不光要赖苍天无情,也要怪为政不仁,这一点李宿从不否认,相反,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也正因如此,姚珍珠才拼尽全力,哪怕违背本意给他做司寝宫女,也要好好活下去。
对于姚珍珠来说,她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活到了今日。
可如今,姚珍珠却对他说,愿意陪他一起死。
这一句话,比她之后的告白还要令李宿神魂震荡。
他甚至不敢看姚珍珠的眼眸,伸手重新把她抱进怀中,再也不想放开。
“珍珠,珍珠,”李宿呢喃她的名讳,“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李宿说着说着,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但眼泪却是止不住,偏要为此刻奔涌出来。
李宿怀里抱着她,感觉自己已经拥有了世间万物。
从未有过的满足爬过新河,在河中滋养出一尾尾顽皮的游鱼。
姚珍珠没有看到他的眼泪,却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
她的脸有些红,更多的却是开心。
“殿下,其实是我以前把自己路走窄了,”姚珍珠同他道,“我以前光想着拼命活下去,可到底为什么而活,又是如何而活,我从未想过。”
“活下去这个信念,占据了我的心神,令我无暇他顾。”
姚珍珠轻声道:“可是殿下的关心和爱护,却给了我另一个选择。”
“与其为了活儿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潇洒一回,喜欢谁便去说,想要什么便努力争取,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是殿下改变了我。”
李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的,却是渐渐抚平了姚珍珠心中的涟漪。
“珍珠,你也改变了我。”
李宿声音很轻,两人如同呢喃一般,却说着相识以来最动听的情话。
“有你之前,世间黯淡无光,有你之后,世间千姿多彩,”李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