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抬头看向贺天来。
贺天来微微一顿,立即回过神,低声道:“殿下,已经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今夜孤的好姑姑可有出宫?”
贺天来道:“未曾,听闻因章宜郡主落水受惊起了风寒,一直发热,寿宁公主不放心,便回了景阳宫陪伴郡主,母女二人皆未出宫。”
“嗯。”李宿摩挲着杯沿,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章宜可有大碍?”
贺天来道:“郡主年幼体虚,又抢了水,受惊过度以至风寒,太医院说明日就能好转,倒无大碍。”
李宿略微松了口气:“那便好。”
他如此说完,沉思片刻,终于道:“让人今日就动手,不用等了。”
贺天来心中一惊,面上倒是依旧冷静:“是。”
李宿如此安排完,肩头一下子有些轻松,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有如同海浪一般的疲倦。
他抬头看向窗外,今夜多云,看不见明月,也看不清满天繁星。
不知明日是否会是晴天。
李宿难得有些迷茫,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贺天来:“你说,孤的决定是否正确?”
贺天来并非谄媚祸主之流,并未立即作答,沉yin片刻才道:“为了贵妃娘娘,为了殿下自身与小主,殿下如此是对的。”
虽是答非所问,但贺天来也说到了关节处。
李宿摆摆手:“下去吧。”
贺天来看他依旧坐在那一片昏黄宫灯里,没有多停留,迅速退了下去。
殿中便只剩下李宿一人。
他坐在那,手中一直把玩那茶盏。
少倾片刻,李宿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来到床榻边。
入睡之前,他心中一片平静,再也想不起任何对错是非。
或许,人生本该如此。
———
此时的长信宫极是安静,各处宫门都已落锁,无人会在此时四处走动。
位于东六宫以东、东宫以北的景阳宫,却依稀有些声响。
寿宁公主在出嫁以前,被洪恩帝特地恩赏,赐她独居此处,主位景阳宫。
因此逢年过节,或有重大祭祀礼事,寿宁公主都会回景阳宫暂住。
今日也不例外。
景阳宫正殿形制特殊,共有两层,二楼的阁楼有一处宽阔露台,洪恩帝还特地给女儿搭了楼上花园,供她玩赏。
然而这漂亮得如同梦中世界的景阳宫,此刻却冷清得毫无人烟。
景阳宫里几乎没有伺候的宫人,除了寿宁公主的嬷嬷正在寝殿里照顾章宜郡主,其他的宫人都不被允许在夜里进入。
景阳宫二楼的雅室内,寿宁公主正坐在椅子上同人冷笑。
她此刻已经换下并不舒服的素服,穿着天底下最轻便柔软的素纱襌衣,一头乌黑长发垂在脸颊两边,衬得她肌肤赛雪,菱唇嫣红。
寿宁公主姿态悠闲,眉目却有些清冷,显得有些冷漠。
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太子李锦昶。
李锦昶坐在椅子上低头吃茶,不去看几乎要发疯的寿宁公主。
然寿宁公主从来都不是会忍耐的人,李锦昶不理她,她反而来了Jing神。
“哥哥,你为何要如此行事?”寿宁公主冷声质问。
李锦昶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长生,若我今日不让邓旻言救嫣儿,嫣儿就要溺水而亡,她是你的女儿,你也忍心?”
寿宁公主却说:“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才应该一切都听我的,我们原来可不是如此约定。”
李锦昶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今日事出突然,不光是你,就连我也没有想到。”
寿宁公主冷笑一声:“我的好哥哥,您真的没有想到吗?”
“怎么会那么凑巧,偏在我头疼小憩时嫣儿落了水。她不仅落了水,御花园却连一个凫水嬷嬷都没有,嫣儿堂堂郡主落难,却无人所救。哦不对,那么凑巧,邓愈的儿子在场,还想要救嫣儿,最后也是他救了嫣儿。”
“太子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寿宁公主十分的Yin阳怪气。
李锦昶沉下脸来:“长生,我难道还会害嫣儿不成,你应该知道我膝下没有女儿,对嫣儿最是疼爱,把她当成我亲生女儿那般看待。”
“当时事出突然,邓旻言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是权衡过后,才让邓旻言救了嫣儿。”
“当成亲生女儿?”寿宁公主突然大笑出声,“太子殿下,您自己听听您说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李锦昶面色铁青,一瞬间动了怒:“长生,休要胡言,你莫要跟我发疯!”
寿宁公主笑声不停。
她笑着笑着,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
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她却依旧青春靓丽,有着许多少女都未曾有的明艳。
“太子殿下,您说我疯了吗?”寿宁公主边笑边流泪,她定定看着李锦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