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了情
一个月之后,二月八号除夕的晚上,钟挥陪着母亲看春节晚会,只觉得索然无味,母亲那一个时代的人,对春晚抱有真挚的感情,曾经满怀深情的地和他讲起当年的春晚,是多么多么的Jing彩,每年的除夕夜晚,全家人一起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就是新时期形成的新的新年文化。
袁敏怡将这种电视时代的习惯描述为,“随着社会生活的改变而更新的节庆传统,就因为这样的更新,传统得以延续”,不过对于钟挥来讲,如今的春晚是歌曲不好听,舞蹈不好看,相声小品都不好笑,郭冬临、牛莉在台上很是卖力,然而自己只觉得无聊,钟挥以为,电视时代正在逐渐过去,逐渐逼近的是电脑的时代,比如自己,比起看电视,就更喜欢坐在电脑之前上网,电脑对于自己的吸引力,比电视强烈得多。
钟挥无聊的时候曾经想过,为什么电脑如此有魅力,网线连接着海量的内容,网络世界几乎是无穷无尽的Jing彩,这当然是其中的原因之一,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电脑的自主性非常强,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内容,而不是像电视那样,都是由别人安排好的,虽然也是可以依据自己的爱好选择收看,但毕竟没有那样自由,钟挥不喜欢受限,他希望将更多的东西把握在自己手里。
不过钟挥转念一想,母亲毕竟已经进入了电视时代,比南宫丹要进步许多,南宫丹家里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就是那种在电视机刚刚开始普及的时候,出现的那种小电视,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熊猫牌,只是已经坏掉了,虽然是不能显像的电视,却也仍然摆在那里,仿佛一个老房间里,永远不会有人打来的电话。
南宫丹的想法是,反正自己工作的时间都只需要听收音机,回到家里多数是睡觉,没有太多时间看电视,所以也就不必重新买电视,只是又觉得没有必要特意将废弃的电视扔掉,就一直放在那里。南宫丹并不是一个懒惰懈怠的人,只是对于过去,总有一种类似“积重难返”的淡漠,或者说是一种无力感,索性就将过去的遗迹都放在那里,并不去清理更换。
钟挥努力做一个好儿子,从除夕到初三,连续在家中陪伴了袁敏怡四天,慰藉母亲的忧伤。
袁敏怡到了这时候,似乎有所振作,这一天中午,从书房里出来,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微微笑了一笑:“小挥如今烧的菜很像样子了。”
钟挥脸上也带出笑容:“妈,我将来要做医生之中烹调技能最高的。”
然后他觑了觑袁敏怡红肿的眼皮,脑子一转,说:“妈,你上午写了什么文章?”感动成这个样子?
袁敏怡道:“本来想写一篇文学评论,可是写了一半,忽然笔下阻住了,就看电影,旧上海的‘不了情’。”
袁敏怡作为报界人士,也比较能够跟上时代,掌握上网技能,在网上搜老电影。
作为一个曾经的文艺青年,钟挥对此当然也是有印象的,“张爱玲编剧的那个?”
袁敏怡点了点头。
钟挥再想,却想不起什么了,然而就此打住,转换话题又显得有些太过生硬,反而显得刻意了,于是钟挥只得问了一句:“那部片子讲的是什么?”
袁敏怡淡淡一笑:“其实不过是老套的家庭女教师和男主人的恋情故事,虞家茵偶遇夏宗豫,后来去给亭亭当家庭教师,哪知亭亭的父亲就是夏宗豫……”
钟挥马上便猜到了后面:然后这俩人就发生了爱情。
果然,袁敏怡接下来说:“然后那两个人便爱上了,不过夏宗豫是有妇之夫,所以虞家茵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我以为她这样做是明智的,如果一直是当地下情人,这种事就是她吃亏,倘若万一给人家发现,夏宗豫当然声望受损,可是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名誉上的打击非常严重。”
而如果夏宗豫终于离了婚,与她名正言顺,虞家茵也觉得对他的夫人于心不忍。
钟挥:母亲曾经想的是,“家花不如野花香,怎奈野花不久长”,有身为合法妻子的一份笃定,一般来讲倒是也没错,哪知她的那个男人结果就是飞了的。
不过钟挥说出来的则是:“有一点好像是《简·爱》。”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讨论夏洛蒂·勃朗特的这部小说。
到了二月下旬,医学院开学,钟挥很自然地就搬回南宫丹那里,南宫丹这一天下了班,早晨打开门一看,你又来了啊……
钟挥对着他一笑:“总算是开学了,本来过年的时候想要来看看你,可是我妈这一阵心情不很好,我要在家里陪着她,所以就只给你发了贺年的短信。”
南宫丹终于是买了手机,传呼台已经关闭,他的那个BP机想用也用不成了。
此时南宫丹听了他的话,连连摇手:“多陪陪妈妈,多陪陪妈妈。”
钟挥抿嘴一笑,含情脉脉地说:“我现在想多陪一陪你。”
钟挥一张小白脸虽然长得顺溜,此时的这一笑也很有些旖旎绮丽,只是看在南宫丹眼里,却如同毒蛇吐信,简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