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着她的背影,但道:“作数。”
明微淡淡一笑,回眸看他:“那么我恳请陛下,不要让喜儿沦为旁人争夺圣宠的工具。”
“你是说薛宓?”皇帝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她的言外之意,他一哂,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靠近她身旁方才停下,定定看着她问:“与纯嘉一般年岁的孩子,你以为我会生什么心思?”
明微与他对视了有一会儿,倏忽挪开了视线,转身望着一半碧青一半被晚霞染的嫣红的湖面轻笑着摇了摇头。
“但凡无关喜儿,你不必与我耗着……”方说半句就叫他掰转过来面对着他,但将人往怀里一拉,低头咬上了她的嘴唇。
从她推开他以后他就遵从她的意愿没再亲近她,知晓这般无用,不过阻了她的话头就离了她的唇,低眸望着她道:“我为江山负你在先,除却一腔心思别无可偿。不管你怎么待我,倘若我生二心,这辈子再有第二人,就叫大晋的江山断送在我手里。”
她尚未及回神,他已经并起两指发完了这道毒誓,放下手淡淡与她道:“不会有人借喜儿生事,你可放心。”
江山断送,明微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翻涌的心绪,未再发一言。
皇帝放开她,随手掸了掸袍子,提步离开了朗yin楼,却没回去,而是叫来庄王,去了京郊的丰台大营。
再到九州清晏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照例去后殿看喜儿,尚未步入房中就迎面遇见了薛宓。
爱屋及乌,喜儿喜欢和她玩,皇帝待她就也还算和善,只叫她平身,随口问她怎么还没走。
“回万岁爷,方才没留神玩得晚了一些,公主将将睡下。”薛宓低头揪着衣角,忐忑不安的回答。
皇帝自然而然的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且不用再考虑喜儿受他影响素日起早,任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叫她熬到亥时的事实,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么?”
薛宓但觉在他的目光之下一无隐遁,心口砰砰直跳,扑通跪下地去,将心一横,说道:“奴婢该死。荣安公主早已睡下,奴婢迟迟徘徊委屈,是……”她低下头去,声如蚊蚋,“是想再见您一面……”
“放肆!”皇帝甩袖呵斥,只将她吓得一抖,出了满身的冷汗。
皇帝却没多作理会,径自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万岁爷睡前看闺女是惯常的习惯,也不说多久,往往替她掖掖被子就出来,会儿也没多作停留,不过片刻就出来了。
薛宓未得赦令,仍在门口跪着,十五六岁一个半大的姑娘,失口表了两句心迹,却叫那位冷不丁的一声吼,方才只是惊吓,这会儿反应过来,又是委屈又是羞愧,只埋头拿着袖子抹眼泪。
陆满福伺候自家主子出去,经过她身边时有些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不想那丫头倏忽就叫了句皇上。
陆满福险些吓得跳脚,稳了稳心绪方听她哽声道:“奴婢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冲撞了您,我也后悔……”她本是强忍着眼泪,说到这儿就忍不住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边哭边道:“您定然觉得我满腹算计,我……”她欲言又止,也不讲究,只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您恐怕是不会再让我陪着小公主了,我还说了明儿再给她变戏法儿,我也对不住她,求您派两个机灵的宫女太监过来跟我学学,日后也好逗公主开心。”
“朕准了。”背身听完她长长一串絮叨,皇帝回眸看了她一眼,撩袍便走,不防她又叫了一句皇上。
“皇上,薛宓还有一句话……”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慌,因怕他走,不由就跪直了身子:“当初我得遇小公主,乃是机缘巧合。今日我借故逗留九州清晏,也非有意。薛宓只是……数年倾慕,身不由己。”
啧啧,数年倾慕,身不由己。陆满福一个太监都听得耳朵发酸,心里正暗暗佩服这个小丫头的胆气,就见自家主子脚不沾地儿的出去了。
薛宓到第二天早上才得恩赦起身,一瘸一拐的叫人扶回天地一家春,说辞却是失手打坏了世宗爷生前常常把玩的一方端砚,皇帝大怒,就罚她跪了一晚上,日后不准她再进九州清晏与养心殿。
薛宓上午回来,下晌就发起了高烧,猛灌了两碗药仍然不退,薛老太妃使唤丫头婆子拿酒水给她擦身子,热度到傍晚才稍退,不过气虚体弱,犹是昏昏沉沉。
底下煮了米汤也喂不进去,薛老太妃愁得皱眉,亲自守了她几日才有些好转。
太皇太后过去潭柘寺礼佛,一回宫就特地过去瞧她,看着薛宓瘦了一圈儿的小脸就直埋怨皇帝,拉着她的手道:“好好一个孩子,皇上也是,这么较真儿,看把人吓成什么样儿了?”转头又安慰她,“世宗爷的东西,也是过不去的礼法儿,皇上罚你,也是堵住别人的嘴。你甭怕,安心养养身体,以后咱就在老祖宗这里呆着,不同他们去搅缠。”
出门又与薛老太妃抱歉:“我留她在宫里,面上虽是喜儿起得头,本意却是想叫她陪你解解闷儿,也给她抬抬身份,将来好指个好人家,没曾想出了这桩事儿,委实叫我心里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