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载穿着白色衬衫,薄荷色西装裤,色调优雅又沉稳;眼眶泛红,牙齿紧咬,表情出离愤怒。
远处门外拐来两位电视台工作人员,电光火石间我来不及思考,立刻把他放进屋,关上门。几乎就是我关门的下一秒,洹载立刻把门反锁。
我看向他。
他的喉结蠕动,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握成拳,手臂上青筋都快要爆裂。他的眼睛充斥愤恨,我却渐渐看清,哪里有不甘,有委屈,有绝望,无数情绪在他眼中碎裂,渐而融合成愤怒。
他的衣服,胸口处也是shi的。
我想擦掉他的泪痕,在手指悬在空中,向他探去。洹载看穿我的意图,闭上眼睛又睁开,在我差一些就要触到他脸颊的时候,坚决退后一步。
“别玩我了,吴樾,别玩我了。”
他这么说。
双手慢慢蜷回身侧,我低下头:“我没有。”
“是不是我对你的宽容太多,让你产生了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错觉?吴樾。”他压低声音,维持着理智和清醒,冰冷的字眼把空气都快要冻结,“你想分手,好,那就分手。可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口一个分手是为了我好,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为别人犯的错抛弃我,半年后对我说,你不后悔,这是为了我好。好啊吴樾,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我是不是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质问一声一声凌迟着我的羞耻心,我才明白,比起陌路,更让人难受的是彻底被他厌恶。
喉间翻滚着酸涩,我艰难把它们咽下,消化苦果。
我本该更清醒一点的。
于是我说对不起,说了好几次,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道歉于他却像热油,被我浇在火山上。
“我说过多少次,我的事情不需要你Cao心,你没有这个立场。你一而再再而三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累积的情绪在我们之间炸裂,我木着耳朵把一切收敛,接受着本该当时就得到的一切,听着他一声声诘问:“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你看到绯闻,就想到我以后结婚生孩子,还能想到随礼,澄清挂在热搜十来天你却一眼都看不见?这我倒开始好奇了,请你指教,我一个人拿什么生孩子?幻想?”
他的愤怒像火药,轰炸着我的每一条神经。
我低着头,却看到一滴泪落在地上。
那滴眼泪摔碎,裂成满地的后悔,在质问我,值不值得。我看着,咫尺距离,无论我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捡不回来。
我抬起头。
他的眼泪划过嘴角,被他用手背甩掉。怒火从他的眼睛消失,只剩悲怆,结成浓郁得化不开的Yin霾;他的手指全然濡shi,灯光下泛着水色,清清楚楚诉说着他的脆弱。
我好荒唐。
我那么想看你笑,却怎么一直在惹你哭。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看着那双眼睛,我握紧衣摆,鼓起勇气说。
洹载嗤笑:“真谢谢你。我祝你被最爱的人抛弃,再被他说‘我祝你幸福’。想必那种人生,一定有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好处,不然分手怎么才能成为幸福,你告诉我。你怎么不干脆捅我一刀呢,是我粉丝欠你的,他蹲号子你报复不到,你大可以回报给我。”
已经过去快要半年了,他还记得,还耿耿于怀,还觉得那是他的罪过。
心脏不可遏制地抽痛起来,我看着他,把错误纠正:“那不是你的错,洹载,不是你的错。”
“那我真的不明白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我要被你分手呢?是钱吗?要多少钱你才能爱上我呢?不管是多少,一定有一个数吧,告诉我,我还能试试看。”
他嘴角上扬,好不讥诮,眼泪却不停地滑落。
我想为他擦干眼泪,他再一次后退,不让我摸。
有多少被我遗忘的事浮现脑海,我恍然间明白了好多。
在影视城的时候,他说,他原本不想打扰我,只远远看着,但从简兮口里得知出道真相之后,表白,出现在我面前,需要多少孤注一掷的勇气;跟我相处的每时每刻,在我犹豫的时候,他有多么不安,有多么忐忑。
我又忽然明白,分手之后,我久久看着他的巨幅广告牌发呆,练琴时他都离我遥远的距离,其实都是一样的。
相隔远一些,就能放下所有负罪感,悄悄看着他,不用害怕他会拒绝,能在独角戏里偷得吉光片羽的幸福。
尽管那些只是假象,是饮鸩止渴。
如果能走近一些,就像他落泪的此时此刻。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为他的眼泪画上休止符。
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我不由分说上前一步,圈着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他推搡我,拒绝我的拥抱,我不想放手,也没有放手。
对峙许久,最终他偃旗息鼓,没有回抱我,任由我的拥抱逐渐收紧,两颗心,再也没有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