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江烟闷着脸,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钢琴,自言自语道,看来,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嘛。
-何雾进了房间,并没有那种拒绝别人,自己落得清净的舒坦感。
她满脑子里都是江烟脸上从热情到失落感的转变。
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了,她能感觉出来,江烟虽然在外界传言并不好,可她待自己,却是无比真心的。
一个人,她对你恶,你可能没办法以恶还恶。
可是一个人她真诚地对你好,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完全无视的。
尤其是何雾这样从小就特别懂事,很为他人考虑的脾性。
何雾并非是天生性子冷,对谁都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只是因为那场变故,让她不再打起Jing神来去应对旁人。
她骨子里的脾性,只要别人给了她一点,她就会尽全力还对方全部的性格。
在面对不断给她照顾,在意她和关心她的江烟来说,她是真的做不到跟初次见面那样,直接无视。
甚至给她冷言冷语。
相处的这段时间,当她知道她可能不是很喜欢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在她房间门口留纸条,提醒她衣服其实可以不用手洗,放在洗衣机或者有生活阿姨会洗的。
但每次何雾还是会自己手洗干净。
她回到家后室内的空调,总会调高几度。
生怕她夜里起来上厕所会凉,还贴心在房间里放了披肩。
本来何雾以为是陈姨放的,随口说句谢谢的时候,陈姨跟她说了实话。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
看似张扬不讲道理的她,心思却极其细腻。
并不是何雾这种因为后天环境所迫懂事的细腻,而是那种藏在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温柔。
只不过她的表达方式,总是和寻常人不太一样。
这就是她和自己本质上的区别吧。
自己打从内心里,根本就不想做那么一个乖巧懂事的人,可从小的家庭成长环境和生活条件,必须让她成为那样的人,才可以立足。
假如她叛逆,她无理取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原生家庭,一定会鸡飞狗跳的吧。
父亲和母亲绝对天天头疼。
可是,在她而言,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
到了江烟这里,却是无比正常的。
她甚至可以随心所欲。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原来,这才是我害怕跟她接触的最根本的原因啊。
何雾失笑。
瘫坐在地板上。
郁悒的情绪瞬间将她包围,她感觉到浑身冰冷,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脑袋深深埋在腿间,试图找寻一丝暖意。
这是在过去的半年多里,她经常重复性做的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房间外传来一阵钢琴的声音。
曲子并非是欢快的。
很平稳,像是一种低低的沉yin。
给人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像是某种很特别的力量。
让人在那几分钟里,暂且忘记处于何方,甚至是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管眼下,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去放松自己。
眼泪温润。
心里却被某种力量填满。
在很久以后,何雾才明白她初次听见的那钢琴声给她感觉到的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当时,她没办法形容。
她悄悄地靠近房门,打开一条缝。
瞧见了坐在钢琴前的江烟,闭着眼睛在弹曲子。
她想起了几天前,在钢琴房她问她的话。
她在她要离开琴房的时候,问她说,“那你之后,都不学琴了么?”
何雾沉默。
余光微微瞥向身后的钢琴。
她怎么会不想学呢。
一直都很想学。
可是现在,对于她来说,比起学钢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又不想学了。”
她淡淡地说。
江烟站起身,语气笃定:
“你骗人。”
何雾涩涩一笑,“我骗你做什么。”
江烟急了,“你要是想学的话,我真的可以教你的啊!”
“真的不需要。”
“为什么啊?”
为什么?
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有的人,光靠生活就得用尽全力了,哪里有心思去想梦想和远方。
何雾没有给出回答,只淡淡说了句,“没有为什么。”
转身便离开了。
那天后,江烟便没再问她关于学钢琴的事情了。
何雾也以为自己忘记了。
但其实,任何时候,她都没有忘记,她对那黑白琴键的向往。
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