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去把药渣倒了再吃午饭。
夏无且闻言拎着药吊子噔噔噔跑了。
老者望着他小小的背影,感慨万千。这孩子出身太过贫苦,但资质上佳,将来在医学上的成就恐怕能超越自己。
但在这群雄逐鹿的乱世,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午后,药寮中渐渐安静下来。师傅老迈,Jing力不济,即使是日短的冬季也要午睡。师兄们温了点小酒,围在火炉边休息。夏无且把师兄们包好的药拎在手中,束好了裤脚,出门送药。
这些药材是要送到燕公子丹府上的。公子丹身体较弱,自从来到赵国就一直有些水土不服,常要用些温补的药。夏无且自从去年离家来到这里就一直负责给他送药。
燕丹不过比夏无且稍长两岁,虽是世子,但因孤苦伶仃地在赵国做质子颇为无趣,竟与这个乖巧的小药童成了半个朋友。
今年的大雪来得突兀,燕丹一时不备便染了风寒,已卧床两周了。
侧门并无一人把守,夏无且敲了半晌,方有一名老奴裹着棉衣来开了门。那老奴见是夏无且,点头道:你可算来了,公子这几日咳得更厉害了公子在卧房,你快些去吧。
然而当夏无且走到公子丹的卧房前时,才发现走廊上竟然一个侍从都不在。往日夏无且来送药,都是交给侍女初婳,若是初婳恰在公子房中,就让小侍女进去通报。公子得闲时也常让夏无且进屋与他说话。
正当夏无且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人时,门内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是无且么?
夏无且应道:是无且来送药了。
初婳不在,你且进来吧。
夏无且推开门,屋内的暖气扑面而来,让他像浸入热汤一样舒爽。屋角的火炉燃得很旺,燕丹裹着被子靠在榻上,终年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榻边还跪坐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玄裳纁带,墨发高束,通身贵气,然轮廓还很稚嫩。见夏无且进来,沉稳地向他点了点头。
公子夏无且虽然早早就外出学医,但毕竟只有五岁,乍一见到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贵族少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此乃秦国公子赵政。
夏无且并不知道这名称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公子这个称呼是高贵的,而他只是个平民,于是生涩地行了个礼。
燕丹向赵政微笑道:他是贺钧贺大夫的小弟子。
赵政的目光移向夏无且手中的药包,微扬了扬下颌:都是些什么药?
他还不到六岁,刚开始认字,哪能认得药?燕丹说道。
无且虽还未学药,却记得师兄们说的药名。夏无且认真道。枳实,麻黄,紫苏,桔梗,嗯还有白芍,防风。
赵政听了皱眉:这药是否太烈了?丹年纪方幼,又体弱,可受得住?
这次夏无且却答不上来了,涨红了脸求助般的把目光转向了太子丹。
公子丹转头呛咳几声,从赵政手中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才解释道:这次风寒来得猛,贺大夫说要用两剂猛药好好疏散疏散的之后仍是温补。
赵政又坐了一刻,夏无且也跪坐在一边相陪,三人间或说几句话,也大都是关于燕丹的病。期间初婳从厨下端来了参汤并服侍公子丹喝下,又拿了夏无且带来的药去煎。燕丹渐渐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去年冬日你便病了一场,我才知你的境遇竟然还不比我父亲当年。今年刚入冬我就差人送来了上好的炭火,应是冻不着了,怎么还是病了呢?
你的心意,我十分感激。燕丹摇摇头。今年冬天这雪落得太急,府中诸人都没有防备。不止我一人,府中许多下人都染了风寒,我遣他们休息去了。
人可还够使?
横竖我也只是躺着,一日中多半在睡,有初婳就够了。
又聊了一会,赵政换了话题。
开春后还去南山射箭吧?赵政提议道。他脸上的表情很沉稳,眼睛里却闪烁着愉悦和期待。
燕丹没有回答。
赵政直起身来凑过去一看,才发现燕丹已浅浅地睡着了。
算了,明日再来问他吧。赵政想。
他帮燕丹轻轻盖好被子,依依不舍地看了一会儿,才叫上夏无且一起出门。
丹与你相识多久了?
夏无且本想从侧门回去,没想到刚走出外间,赵政就主动与他交谈起来,于是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起向正门走去。
很久了。夏无且仔细想想,却就得自己无法仔细说出那很久是多久,只好说:公子丹头一次与我说话的时候,檐下还有一窝黑尾巴的燕子呢。
那已经快一年了。赵政只是向前走,并未回头。你经常来与他说话吗?
我每个月来送一次药,公子丹有时会让我进屋。夏无且老老实实地说。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您呢。
这样啊。
须臾便到了正门,赵正登上早已等候在此的车辇。
离开之前,他微微转头看了夏无且一眼。旌旗飘拂在他头顶,投下了闪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