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夜很静。
衔霜却还没睡,她轻手轻脚掀起帐子,见玉疏犹在梦中,睡得沉沉,神色平宁,并无泪痕,才舒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方退了出去。
刚转身便见架子上的苍鹰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犀利如刀。
衔霜早习惯了它一直这么守着,见状也只是低低道:“祖宗,你还像以往似的,千万别叫唤,成不成?”
苍鹰似是不屑,扭开了头,不盯着她了。
衔霜松口气,玉疏前段时日的Jing神太差了,以至于衔霜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去盯着她、照看她。
好在青娘来了数次,又按时将她给的药让玉疏服了之后,玉疏逐渐好转了不少,至少如今夜里能一觉睡至天明,不再梦魇或常常惊醒了。
从赫戎走后已好几月了,衔霜终于放松了些,转了转因守夜而酸痛的颈子,打算在窗边的塌上眯一会儿——玉疏刚好些,一个人在屋里她不放心。刚走至窗前,便拧起了眉头。
因玉疏睡不安稳,是以她这边廊下都是不点灯的,怕火烛扰了她,因此窗下应该只有清朗月色,依稀破窗而来。此时窗外却是一片火光,照得那片天通明如白昼。
衔霜心中一惊,忙打开窗再一看又不像是走水,反而隐约可闻人声,脚步匆匆,细细碎碎,听得人疑窦顿生。
衔霜听了片刻,当机立断,立即回到床边,轻柔而急促地叫:“殿下?殿下,醒醒。”
玉疏如今睡觉不沉,很快便睁了眼,只是还朦朦胧胧的,不大清醒。只是还未等她问,外头的声音便逐渐大了起来,甚至还听到许多人惊惶的呼叫,脚步声也渐渐变大了,变作了疾奔声,外头的灯依次亮起,整个宫殿都被惊醒了。
越来越多声音了。
呐喊声、惊呼声……战火与硝烟之声。
玉疏与衔霜惊疑未定地对视了一眼,彻底没了睡意。
衔霜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微微一愣,还未待她理出头绪,玉疏便已站起身来。
玉疏匆匆披上衣裳,想出去瞧瞧,还未出得大门,便被侍卫半强制地挡了回来,刻板而有礼地道:“如今出了些小麻烦,次妃还请安坐宫中,免得出意外。”
玉疏看不见侍卫的神情,也从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好歹,便捏了捏衔霜的手指,没吭声,和衔霜退回了屋中。
等进去之后,衔霜才低声道:“外头那些侍卫看着……倒是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
玉疏道:“这里是内殿,声音都传到这里来了,必定不是小事。难道……”她眼中骤然迸出亮光来,“甫之真来了?!”
衔霜又惊又喜:“殿下的意思是……小韩将军是趁着赫戎不在,过来抄了他的老巢?”
玉疏犹疑着点头道:“在那封信没暴露之前,原本的计划,是白羽带着北延的大军上了战场,这时粮草有误,可以第一波拖死他们。再趁后方空虚之时,让甫之领兵过来,彻底攻下他们的老巢。”
“但如今计划生变,不知甫之还会不会冒险用后头这一计。”玉疏缓缓沉yin着,“只是若换做是我……赫戎受伤、北延缺粮,后方空虚,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冷笑一声,勾出锋锐的唇角,“且等着罢。”
又过了片刻,玉疏便依稀听见刀剑相击之声,但也不过远远传来罢了。她痴坐在屋中,双手紧握成拳,竟不知在期待些什么了。
多少年来,头一遭,玉疏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疏听得侍卫喜极而泣的欢呼声传进来,那简直跟久旱逢了甘霖似的,响彻云霄,连屋中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多少人在狂呼:
“汗王!”
“汗王回来了!”
玉疏心中缓缓一沉。
赫戎竟提早回了北延?
轰!
大门被人从外头踢开,有人披星戴月走进来,脚步沉沉,步履飞快,大跨步走到玉疏跟前。
玉疏原本便提在半空中的心,彻底掉进了谷底。
“赫戎。”她低低叫了声。
面前人粗粝地笑了笑,玉疏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铺天盖地令人欲呕的血腥气,和一声意义不明的:“呵。”
不待玉疏反应过来,赫戎已经将她扛在肩上,转身便要走。只是刚挪步,立刻便被人拦住了。
“汗王这是要做什么?”衔霜扑过来,挡在赫戎面前,惊呼道:“殿下身体未愈,不能……”
话未说完,忽然就没了声息。
玉疏脑中一片空白,她被人倒扛着,腹部被赫戎肩头的盔甲顶得生疼,连声音都惊得变了调,喑哑着唤了一声:“霜姐姐?”
依然没人应她。
赫戎已将她扛了出来,外头的声音更大了,人心惶惶之下,四处都是奔逃的惊恐之音,玉疏全身的血都冲到脑门,跟疯了似的,捶打在赫戎背上,坚硬的战甲将她的手刮破,血顺着手指留了满掌,玉疏也根本感觉不到了,她尖利地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