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为客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就不让你去了?”
沈问澜反问道:“哪有掌门身上挂着个喘不过气一边全身颤着喊师父一边抓得死紧的徒弟去结盟的?”
季为客:“……我喊了?”
沈问澜:“喊了,抓得死紧……牛皮糖黏身上都没你抓得紧。”
季为客一阵无语,后尴尬的起身,虽然全身还疼,但好歹没之前那般要命了。撇撇嘴角,道:“去,我没事了。”
“那俩去了,结盟用不着我了。”沈问澜道,“就是走个过场,两家看着对家都直泛酸水,少恶心恶心人家吧,明早我再走一遍就成了。”
季为客听到这儿禁不住嗤笑一声,道:“决门百年历史,你是第一个和北亿结盟的。要下面列祖列宗知道了,准得拿你扔油锅。”
“扔就扔吧。”沈问澜无所谓道,“能保住这山,不用他扔,我自己跳都行。”
季为客愣了一下。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但似乎沈问澜一直都没变过。从前从水宫里一个他能镇住山河万里,如今风雨飘摇也能撑起深渊里的破碎山门。师辈并非只有三人,然而今日这般萧条,想必是纷纷各谋生路,说决门有沈问澜必败。
季为客不禁道:“何必为了一个弟子换了个山门萧条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早该知道。”
“身不由己由何人。”
沈问澜知道他心思了,放轻声音道:“什么江湖,这山就是我的江湖。我要它什么样,它就得什么样。若走便走,要留便留。我不认什么等价交换,我的宝贝徒弟和我这山河,我都要。就这么简单,我管他什么身不由己,我若由己,谁能奈何我。”
他说罢,伸手揉了揉他头发,轻描淡写提了一句,道:“谁说你是孽障。”
“……你自己说的。”
季为客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是沈问澜以凝风剑尖指着他的模样。他虽尽力放平声音,奈何无论几年过去,那都是心底一道疤。只得颤声缓缓道:“你自己说的……你说我是下贱命……你说我是灾星……”
“你也知道我不敢恨你……所以你当时就可以顾全大局伤我了……是不是……”
“我怎么敢恨你,我小时候不敢睡觉,你叫我一起睡……想吃甜的你给我做……剑法练不会你手把手教我……我没爹娘,记起以前除了你还有谁?你叫我……你叫我怎么恨你?”
“你知道这毒每年都发作吗?还不是一次性全来……这东西要一点一点……在一个月里……不定期的……不定期的在我耳边,在我眼前……全是你……一会儿是你骂我孽障,叫我去死……一会儿是你教我练剑……”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接着道:“每次,每次都很疼……全身都疼,疼到骨头里的那种……恨不得下一秒就死……血吐得哪儿都是……你为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不信我……师父……”
沈问澜一言不发,抓住他揽了过来按在怀里。他合上眼,有些无法思考。顺着季为客的后背脊骨拍了几下,如同当年笨拙的哄他睡觉一般,放柔声音道。
“听话,我在。”
盲眼五年,季为客除去一开始无法接受事实的一个月,没有哭过。快意江湖的几年见过世事,看见了善良的人也看见了丑恶的人,儿时也并不是娇生惯养,比起固执停留原地,他更明白站起来向前才是正确选择。
纵使光芒将他灼伤后陨落,季为客也只能站起来,前往失去光芒的黑暗无边的岁月。黑暗也筑造起了他可比金坚的铠甲,时间久了,这身冰冷的铠甲甚至以冷光吸干了他的眼泪。
然而当这抵挡风吹雨打的坚硬铠甲碰触到曾经照亮一切的微小的光时,还是被烫的四分五裂,碎裂成了不堪一击的废铁。
季为客眼泪决堤,他始终是没办法恨这么一道光,也没办法杀死这绊住他的清规戒律。
沈问澜手边的凝风突然散发寒光,他望了一眼,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刘归望满面萧瑟寒风,足足把他的发际线吹高了一个度。
刘归望感觉不太好——决门山高风大,房顶还露天。即使他坐在从水宫里,也不可避免。
因为门也被踏平了。
最重要的是,这几把宫不隔音。
刘归望冷着脸道:“所以他还是没解释不是他砍的。”
白问花冷静道:“慢慢来,是不是。”
“再慢他妈的山门都要被那群人一人一刀全砍了!!!!”刘归望崩溃道,“赶紧解释然后让那个战斗机再把剑拿起来!他当年一个人打一群人你们不知道吗!?!”
“你着什么急,练剑肯定会练的,你看哭成什么样了。”白问花惬意的喝着茶看着夜景,道,“至于什么时候能还他个清白,他都不急你个太监急什么,是不是啊傻……少庄主。”
“……你刚刚是不是想骂我傻逼。”
“哪有,少庄主多心。”白问花笑的一脸灿烂,“来,少庄主,一起看星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