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冢融为了一体。
再看在他身后漂浮着的行周剑,简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诸离如今已经成了行周的剑魂……还修炼出人形了。
“……师兄,你还记得多少事?”简薇握着他的手问。灵体比起人的血rou之躯更加纯净,且臻至完美,现在她不必再监督他的师兄养护自己的手了,他的手会永远那么美。
在简薇眼中却到底失了一丝人气。
诸离到底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rou身,寄生于行周剑呢?
这就是他没有像师父、师叔那般消失的原因吗?
诸离眨了眨眼,好看的眉毛微蹙:“我醒来就在剑冢了……”说着他不顾简薇爆红的脸颊,用空着的那只手细细描绘简薇的五官,似乎在把她和内心模糊的印象融为一体。
白皙的指尖划过她的眉毛、鼻子,落在她娇嫩的唇边。
他刚苏醒时,因为步光身上有简薇的气息,还以为“阿薇”和他一样被困在剑里。
但是一见到简薇他就知道了:虽然似乎有了些变化,但阿薇还是阿薇。她皎洁得像是幽谷里含苞待放的白色花朵,她没有消失,更没有在漫长的等待中枯萎。
真好。
“……”步光在简薇身后装死,简薇忍不住拨开他的手,轻咳了一声,道,“师兄,不是每个人都会从剑里跑出来的。”
诸离眨眨眼:“不是吗?”
简薇:“……当然不是。”
“那我知道了。”诸离乖巧地回答,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继续玩儿她的手掌。
……看来师兄除了性情大变之外,连修真界的常识也忘得干干净净啊。
灵犀阁主事在简薇走后,被宗主客客气气地请了起来。
“老祖辈分高,但是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老了。”灵犀阁主事皮笑rou不笑,他哪里看不出来九寰宗主就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但是宗主没有和他讲道理对错,只是简单地将简薇的辈分抬了出来……这下直接把聊天聊死了。
倒不如说就是想让他赶紧闭嘴。
但灵犀阁主事偏不。他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年少得志,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折辱。有几分艳色的五官更因为他的敢怒不敢言而显出几分轻薄来:“哪里哪里。老祖青春正盛,就这么看着,谁能知道她是堂堂的元婴老祖?”
“晚辈看她和宗主您喝茶聊天,谈笑自如,这才不经意间失了分寸。”他冷笑着说,“还以为老祖高不可攀,不理会我们这些俗事,没想到老祖对贵宗还是眷顾的很……贵宗这下有福气了。”
这话一说简薇扮猪吃虎,一开始不自矜身份,后来却仗着辈分发落他,堪称喜怒无常;二来暗指九寰宗有今天的风光,不过是运气好,诈尸的老祖顾念旧情,一千年过去,弟子都换了不知道几批了,却还是愿意为九寰宗担起名声。
他涵养着实不好,说话也没有怎么经大脑。比起一些老对手的绵里藏针,宗主倒是更乐意应付这些明明白白的硬茬子——直接扫地出门就是了。
白鸣和另一个女主事交换了眼神,不发一言。
九寰宗主刚想说什么,一旁挂着的一壁剑铃如沸水一般闹腾了起来。百铃共振,一时间连室内的空气都跟着一起颤动。铃声清脆动听,却叫人心惊胆颤。
“不愧是老祖……”九寰宗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崇敬和对某种东西的痴迷,喃喃道,“整个剑冢都为她苏醒了。”
灵犀阁主事的脸瞬间煞白。
他的确是打了剑冢的主意才亲自来九寰宗的,他自信以自己的资质一定能得到灵剑的青睐——不是他也不会是别人。要知道剑修中天赋最出众的徐生已经有了本命剑白虹,而其他的弟子又大多没有回来,他颇有些势在必得。
灵剑绝不是简单的靠修为高低认主的存在,它们看的是剑修的本质,是他们的资质和将来……
大半剑冢的剑都为她动容,只能说明她的天资绝佳,而且……未来不可限量。
她都已经是元婴尊者了!
凭什么!
灵犀阁主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但他好歹还算有些自制力,这才没让这质问脱口而出。
“看来剑冢之事定能完满解决。”九寰宗主失去了应付他们的兴趣,拂袖送客。
他们走时,人群中还有议论声响起。
有女孩子脆生生地说,正是之前和简薇聊的开心的一个素女剑宗的女修:“说不定剑冢里的剑正在为老祖争破头呢。”
“真羡慕。我要是进了剑冢……怕是一把剑都不会选中我吧。”有人微微沮丧地说着,脚步不停,往人多的地方凑了凑。
只有此时,他们站在人群中,都格外有安全感。
诸离和简薇临行前,对着剑冢行了一礼。
这满冢的剑,终究还是要在沉睡里继续等待。
只是他们身后那把金色的短剑莲华,还可怜兮兮地跟在他们三尺之后,不时发出一阵轻轻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