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将军夫人瞧见了,要生气的!”
末尾语中带着真切的笑。
第二日,崔承祖再往怀化将军府上去宣旨时,高峤一反常态地直接推拒,自称年少德薄,不敢受赏。
崔承祖无奈,回到节帅府中,将原委告知了李策。李策失笑不语,问身侧的李祁:“阿祁昨日可知是怎么回事么?”
李祁亦是蹙了眉,摇首道:“不知。”
于是崔承祖事与愿违,终于没能在入夏时回到长安,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将高峤拒赏的事告诉李玚。
大明宫中,紫宸殿内,李玚将崔承祖送来的奏疏看了数次,那奏疏中将高峤拒赏的经过写得分明,他竟也瞧不出其中缘由。
一时无解。
然而五日后,襄王李策亲自写了一封奏疏送到京中,接着便是鱼延年的奏疏奉于御案之前,李玚看毕大悦,便准了高峤,教他仍在范阳。
【贰拾叁】女娲戏黄土
很快便到了承徽元年的五月初,李玚早在四月末便往华清宫避暑。华清宫莘莘漠漠,山殿戌削,登上楼阁便觉身轻,缥焉天风。他一定要谢洵与他同住在长生殿中,谢洵因着自己原本便不喜溽暑,便顺势谢恩应下了。
闲暇时李玚便携着谢洵在芙蓉园中看花,抑或是在荔枝园中啖新荔,一时有君臣遇合的曲子流传。
这日黄昏,一场豪雨过后,长生殿内格外清凉,而君臣二人仍在殿中。新启出的冰置在长木案上,因无旁人,谢洵便歪在矮几一侧,李玚亦坐在凉席之上,还伸了膝盖教他枕着。
谢洵对此并不觉惶恐,也无甚么“天子膝已枕矣”的自觉,只安然而自在的受了。他随手将李玚方才给他的奏疏放下——那是鱼延年的奏疏,向李玚懒懒地恭贺道:“圣人心中所念,指日可待了。”
李玚见他此时放松的模样心内爱极,又因不得回应而觉可恨,伸手便去结他的头巾,口中道:“谢郎又知道朕的心事了?”
谢洵最重风仪,遂偏头一躲,不防磕在一旁的矮几上,痛呼一声便伸手捂着额头。李玚一惊,连忙收回手去,想了一想又伸手去拉谢洵捂着额头的手,轻声道:“快教朕瞧瞧碰得厉不厉害。”
好在谢洵不曾撞到案角上,松开手时李玚只见他额角青了一块,倒并未见血。李玚轻轻舒了口气,抚着他的额角上的青紫笑道:“还好,不甚厉害。”
谢洵伸手将他的手拨了开去,自己站起身来,觉得那博山炉中的香气淡了些,又懒怠自己去添——自然有管香的宫人看着,可李玚之前吩咐了这香燃尽了也不必再添,那宫人便不去管它 。此刻谢洵却觉得非要找些事做才好,否则便与那些宫词中的女主无甚相异。
可李玚却不肯轻巧地放过。
自谢洵从浙西归京,仿佛忘了他去京时李玚那句自知无望的话,对谢懿的死亦是出乎意料地未曾表露出该有的伤悼。他从前如此,归京后仍旧如此,不亲近也不远离,仿佛空等着李玚自己将此事忘却一样。
近来诸事繁琐,李玚无心纠缠谢洵的态度,而此间闲暇,绰有馀裕,他又忽然想问了。然则他并不想舒绅缓佩,鸣玉以步,只是仍旧坐在原处,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笑语:“谢郎怎的知道朕的心事了?”
谢洵伸手整理案几上的奏疏,也不立时应对,等将已尽数看完的奏疏理好后方漫不经心地道:“体察圣意,莫不只是黄门的本事么?”
“谢郎这样说,不妨猜一猜朕现在心里在想甚么罢。”李玚不由动气,却仍旧肯耐着性子道,“若说错了也不妨事,朕自己说。”
谢洵背着李玚,面上显出百无聊赖却又勤恳谨慎的神色来,淡淡地道:“圣人这样说,是想要臣分桃么?”
他到底还是开口回覆了,李玚不无得意地想,然后便带着欢愉地笑,起身上前握住了谢洵的手,微笑道:“朕不喜欢吃桃,倒是新荔可以分一分。”
谢洵这个人是最刻薄而有礼的,但跟李祁的境况又全然不同,他生来如此,也没甚么改变的打算,且又想要显名,便在待人上留神些。对待常人尚且如此,遑论此刻面见的是圣天子,他闻言果真在那瓷碗中取了新荔,向李玚递了过去,微笑道:“圣人若想求一夕欢好,臣自当侍奉枕席,也不必圣人唱什么越人歌来听。”
李玚不由蹙了眉头,仿佛不能理解谢洵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谢洵见他这样,不免要发笑。那笑自然不是方才说话时面上的温和微笑,而是带着一点讥诮、李玚最不愿见到的嘲笑。
但他并没有笑,仿佛是外间已然转作温和柔润的细雨将他的脾性也涤得婉转了些。便非如此,至少在面子上看起来是这样。
谢洵抿唇,收住了原本要逸出来的笑意,缓缓地道:“若是那些翰林院的学士,自然要说此为乱lun之始,绝不敢为。然则臣并没有那些的文人气节,虽说嬖幸的名头不好听,可若圣人能不教旁人知道,臣自己也不觉得是甚么大事。”谢洵将话说得分明冷静,李玚也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地分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