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离了灵山之后,便一路向西。
西灵界遭逢三百年前那一场大难,以主城金铭城为中心往外扩散,方圆千万里几成废墟。大部分传送法阵也因此被破坏,再不堪用。
景秀只能御使灵舟飞往目的地。他夜以继日,连行十数日,才终于到达西灵界边境,再往前走便是无边无际的浩瀚汪洋。
可他仍未停歇,认准了一个方向,便驾着灵舟继续前行。乘风破浪又行数日,直到眼前出现一片看似仙宫琼宇实则不过海市蜃楼的虚景,方才停了下来。
蜃影之中Yin气汇集,多生妖邪祟物,世人见之一般皆会绕道而行。可景秀见了这蜃楼幻影,却面露微微笑容。只见他收了灵舟,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入了缥缈云气之中。
而那云雾之后竟然并非虚影,反而别有洞天——原来那蜃影竟不过是扰人耳目的迷障。景秀穿云而入之后双脚便已踩实在地,入目所及林木葱郁,日光清幽,一条山溪白花花穿林而过,水声潺潺,间闻几声虫鸣鸟啼,实乃人间胜地。
景秀心知来对了地方,正要提步,却忽然感到脊背一寒,仿佛被什么蛰伏在暗处的毒物盯住了只待伺机而动一般。
他提心戒备,还未有任何动作,便闻飒飒风声——耳后一左一右各有一物携着Yin冷气息朝他疾射而来。他看也不看,抬手伸出食中二指便将那两物夹住了,定睛一看,竟是一朱一碧的两条细蛇!
那俩蛇不过他小拇指粗细,被他两根白净修长的手指卡住了七寸,徒劳地朝他“嘶嘶”吐着信子,口中两颗尖牙泛着晶莹的光,看来确是剧毒之物。
景秀晃了晃掐着小蛇的手,笑道:“刚好饿了,你便送了小食来给我打牙祭。多谢你了,阿临。”说着便掏出一鼎巴掌大的丹炉,作势要将两条小蛇往里扔去。
“住手——”
一抬头,只见古木林梢间垂下一条海碗粗的黑色长虫,张着血盆大口,吐着鲜红的信子朝景秀疾速俯冲而来。
景秀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情笑意,将两条细蛇随手一扔,却是张开怀抱,两只手将那来势汹汹的长虫兜头一搂,笑道:“阿临,别来无恙。”
这被叫作“阿临”的长虫也不知是蛇是蛟,浑身鳞片黝黑发亮,腹生四足,头上还长着两个似角非角的鼓包。
它只将景秀当作树干,将人牢牢盘住绞紧,还拖了一条长尾在地上扑腾。它高昂着头颅,红信青牙的蛇吻呼出阵阵腥气,只听它一边口吐人言:“谁跟你别来无恙!”一边竟是不容分说一口便咬向景秀的脖颈!
景秀面不改色,轻笑一声,分出一手摸上它头顶的鼓包,轻轻一挠——那凶猛长虫竟“呜”地一声低鸣,立时泄了气,头一软歪在景秀肩上,缠在景秀身上的躯干也跟着松了一半。
景秀入世前曾与这黑蛇相伴不知千百年,早知它的死xue,因而拿捏起来毫不手软,并还要出言嘲笑它一番:“你又荒废修炼了,阿临。三百年未见,这角竟是一厘也未长,莫非这三百年来阿临都只顾着偷懒贪睡去了?”
那黑蛇被景秀揉得通体舒泰,歪嘴吐着长长的信子,来回舔着景秀的脸颊和耳朵,一时“咿咿”,一时“嘶嘶”,不知到底是羞恼还是享受。
景秀见它这副模样,心中好笑,又觉久违地亲昵温暖,便干脆搂着它席地而坐,由着它胡乱将自己耳鬂舔得一片chaoshi,手下爱抚它头角的动作也随之多了几分温存。
两人亲近够了,便又重新捡起叙旧的话题。
黑蛇仍缠在景秀身上,时不时伸着信子扫过景秀的耳朵。它对景秀仍是有怨气的,真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才好,可景秀现在这副人类的身体,哪里经得住它随口一咬。
“几百年杳无音信,我早当你已经死了。而今你又来找我作甚?”
景秀温柔地抚摸着它颈部的细鳞,道:“这世上我只得阿临你一位可托付性命的挚友,我若有难处,不找你还能找谁呢?”
黑蛇脑袋一竖,随即“哼”了一声,一对金瞳瞪得比铜铃还大,“我算什么!”又问,“你的契伴呢?”
灵兽与灵修结契,彼此便可称之为“契伴”。
“没有找到。”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份久寻未果的失望,景秀而今提起那人神色竟十分平静,“天地间仿佛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或者早已魂飞魄散,或者转世投胎去了罢。”
“可你们不是有契约相连,无论他是转世了还是湮灭了,你怎会没有感应?”
景秀苦笑道:“当年我单方面斩断了与他的契约……若非如此,他便早该通过契约感知到我的情意,而我那时并不欲让他发现。”
黑蛇又“哼”了一声,“既然不想被他发现,那你后来为何还要——”
景秀打断他道:“后来所发生之事,我竟是死过一次才渐渐想通。当年我确是受人蒙蔽了,以致犯下大错……所幸这错也并非不能弥补。”
“弥补?这还能如何弥补!”黑蛇越听越是惊骇,直觉它的好友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