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北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转身吹着口哨悠悠哉哉地走了。
第二天他再次出现在这间病房门外的时候,何缈丝毫不觉得意外。
昨天莫闻北离开后,何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位800块一小时问诊费还是友情价的年轻心理学专家,刚才在讲故事的同时,大概把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当阅读理解做完了。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在经过昨天的预习后,今天的莫闻北直入主题:“小何同学,咱们来聊聊你那位深藏功与名的男朋友吧。”
“……”
怕她又一把将门合上,莫闻北忙不迭道:“关于问诊费用,我昨天还没说完。咱俩之间是双向的,我负责给你提供咨询,你负责替你表姐检验她未来老公,合作共赢,谈钱多伤和气。”
何缈默默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拉开门,侧身让了道。
这次他们坐在会客区。
何缈给莫闻北泡了壶茶,她泡得一点都不囫囵,每个步骤都十分熟稔且慢条斯理,手法老道得像是有多年茶艺经验的老师傅。
莫闻北端起茶,抿了一口,极其自然地开口:“和男朋友分手了吧?”
和昨天对于她隐私的闭口不问相比,今天的莫闻北简直是带着直捣黄龙的决心来的。
“关于我们谈话的所有内容,我都不会告诉你爸的。”他说,“哦,还有包括你表姐在内的所有其他人。作为一位优秀的心理学专家,这点职业素养是必须的。”
莫闻北:“你爸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提出看心理医生。所以我猜,你其实是想要和盘托出的。只是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对吗?”
何缈垂下眼。
“何叔和林nainai都是很开明的人,我猜他们哪怕知道你早恋了,只要你和你那男朋友不造条人命出来,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分手应该和家中长辈无关。”
“……”
“那么,你们分手是哪方面产生了分歧?”莫闻北说,“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不会差,不至于和男生的人品有关。”
“是我的问题。”在莫闻北叭叭了一堆后,何缈终于开了尊口。
她说:“我没告诉过爸爸和nainai我谈恋爱的事儿,所以我爸应该只和你说了我妈的事情,或者是以为我不适应现在的环境。我以为你会先和我聊这个。”
莫闻北摇了摇头:“你是一个不该被低估的女孩,所以我的入口也不能切入得那么常规。”
他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分手是不是和你妈妈的事情有关?”
何缈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滞。
莫闻北察觉到了,低头抿着茶:“小何同学,跟我讲讲吧。”
……
把整个前因后果说完,也不过一盅茶水的时间。
莫闻北放下茶盅,点评了句:“还挺能搞连坐。”
何缈不语,静默了一瞬后,莫闻北问:“你真的讨厌警察吗?”
不等何缈回答,他直接替她说了:“你不讨厌。”
何缈愣了下,抬起头。
“你妈妈的事情,你这么多年没法彻底放下。归根结底在于,你一直没有摆正自己受害者的位置。你认为自己是那场灾难的制造者。
“你在心里做了太多的假设,假设没有你,你妈会没事;假设你怎么怎么样,你妈会没事儿。
“你给自己安了太多的罪名,你承受不住了,于是你又开始给自己开脱。你觉得是你妈为了奉行自己作为警察的使命感,而抛弃了你;继而你觉得使命感这个东西,于警察而言,是排在所有一切之前的。
“当一件陈年旧事在一个人心里掂来捣去太久,它就扭成了一个七缠八绕的结。你会忘了自己最开始那些丝丝缕缕的情绪从何而来,你把拧成结的绳都忘了,眼里只剩下结。”
何缈问:“结是什么?”
莫闻北:“是一个认知误区。”
“什么样的认知误区?”
“一个不断循环着的自我谴责又自我开脱的认知误区。”他进一步解释,“如果把自我谴责暂时搁浅的话,那么你现在最大的错误认知就是,你认为所有不幸的源头都是因为你妈是警察。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你把警察和不幸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你并非讨厌警察,你只是在害怕,你害怕将来成为警察的他终有一天,也会像你妈妈一样离开你。”
……
那天莫闻北和她说了很多的话,可能是那段时间身体在无形的焦虑和痛苦中被透支了太多,何缈已濒临极限。于是她像在沙漠中跋涉了很久的旅人渴望一捧救命的甘泉一样,费劲所有的心神去消化理解莫闻北说的每一个字,从而挽救自己这具近乎干涸枯槁的身躯。
她好像看见了很多的水,但是捧起的瞬间,那些水却哗啦啦地从指缝间流失,残存在掌间的shi润,根本不足以浸润她枯竭的身体。
她找不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