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玉姜慌忙挡在他身前,指着自己, 又指指倒地的尸.体,无声摇头, 豆大的泪珠哗哗落下。
赵高任由她二人拽着衣角, 视线穿透尸.体脸上的乱发, 静静望着那人。
死的人,是景淳。一把匕首直直插在他胸口位置。
“先生。”隐昭含泪叫她。
“将这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隐昭正要开口, 玉姜拦住他, 示意赵高跟她来到书案, 提笔写出一段文字。赵高接过一张,玉姜便又开始写第二张。
纸上的文字仓促写就,略微潦草,但也不影响赵高看清内容。一张张看下去,简直触目惊心。
隐昭似早知此事, 见赵高看完后久久不能回神,从旁哑声道:“我和阿媪已商定,自行去官署, 此事绝不拖累先生。”
赵高动作僵了僵, 玉姜写出的内容寥寥数语,已足够她了解始末。之前赵政为她讲出了景淳的坎坷过往, 但实际还有另一面,隐在迷雾之下。
那个占出献祭首级的巫女,便是玉姜。她自见到景淳后,一颗芳心错付,帮助他逃离王宫。景淳离开后立即来了秦国, 她不知其生死,便带了几个兵士从家族偷偷溜出。
不想兵士中有人反目,欲暗杀同行,将她掳走。赵高当年捡到她,便是她逃生之时。后来,则更曲折。她和齐雅遇到了景淳,要去找他。谁料,她不过是猜测景淳来秦,或许是谍者身份,就引得他动了杀心,毒杀了齐雅。
而玉姜,则被毒哑,送到了高陵君府上。再后来,一切便是赵高了解的。
昨日夜里,景淳忽然孤身来府中拜访,玉姜碰巧和他遇见。两人厮打起来,混乱中,刺他的簪子断掉。隐昭随后赶来,看到景淳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二话不说,举起木杖敲晕了他。
二人借用轮椅将人带回院中,今日景淳转醒,口出讥讽泄愤之言,吐出恶言,直啐玉姜不过臧货,隐昭更是不应存于世。这话彻底激怒隐昭,待他回神时,匕首已插进了他胸口。
赵高久不能言语,屋里血腥气浓而发臭,令人作呕。隐昭和玉姜,俱是一身凄凉,似被人掀开了一直遮在身上的保护罩。
她突然意识到景淳身份应该远不止那般简单,他为簪袅罕图的人。
罕图?她眸中一凛,罕图正在交战前线。
她赶紧让两人擦净眼泪,道:“景淳身份存疑,或对秦不利。我先去令人将他抬走,此事可能歪打正着,帮了大王。”
玉姜迷糊着泪眼,望向她。隐昭见状,对她道:“我信先生,阿媪,先生说没事就是没事。”
很快,得到消息的御史大夫成葑立即带人前来。将尸首抬走后,赵高同他捡了些要紧的说给他。特别是簪袅罕图正在军中一事,兴许王翦要找的军中楚谍就是此人。
成葑慎重以待,要将玉姜和隐昭带回细细询问。玉姜对牢狱极为害怕,隐昭没了先时的慌乱,反倒轻声安抚她。
直到黄昏时分,府内才恢复平静。赵母长吁短叹,她以为玉姜只是受罚的侍妾,不想她过去有如此多的曲折。
翌日,玉姜和隐昭完好无损从御史府送回。成葑让送人的隶臣带了话,会向大王秉明此事,二人现下无碍。
赵政现在主要Jing力在朝中和秦楚战场上,景淳之死,如同在地底下扯出的一根线头。顺着这根线挖掘拉扯,不论是附在上方的泥,还是这根线上的其他妖魔鬼怪,都能被一一扫清。
赵高和他短短见上一面,便不再扰他。出宫后,找上程邈。程邈不愧是隶书创始人,纵然是被催速成长起来的,可实力一点也不含糊。
三千多新字,一张张被展示出来,挂在墙上,赵高择出一百字,按笔画难易,常用程度进行排序。
挑出的一百字,作为幼童启蒙识字书的一部分,每页加以注解。这事需要细心谨慎之人,赵高在博士官里选了三人,专做此事。
启蒙书后一半,则是朗朗上口的童谣。童谣以有趣为主,贴合秦国万民的生活。力求返璞归真,还能凸显秦风。
书在月末有了雏形,博士官们对书中部分待定内容做了修缮。负责解字的博士官,经赵高点拨,在注解上加绘了图画,使启蒙书变得更为生动。
程邈对字了解,负责和她一起统筹此事。他坚持事必躬亲,对注解有异的细微处用朱笔圈出。赵高捧着修缮后的启蒙书逐一翻阅,看着那些图画道:“博士官画这些,倒是有些屈才了。”
寥寥几笔,就将字形所述的意思,活灵活现展示。赵高不免想,若是博士官们能和后世文人一般,画些传颂秦风的习作,流入其它几国,对秦岂不更好?至少,要引起人们对秦国的向往。
她找来博士官,请各位私下留心注意黔首生活日常,画一些耕作,收获,纺织,磨面等生活场景。这需得博士官深入黔首之中,才能画出用心的作品。
她每日回府后,都是一身墨香。屋里启蒙书的修改稿放了一堆,庸工无令,不敢擅自动她的物什。赵高换了身轻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