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铭礼拿起一个梨,在仇素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梨很甜,铭礼却没有食欲。
“你刚才说,你来找谁?”
铭礼的手微微一颤,对上那道单纯的目光,“仇素。”
“她在最北边的房间,我带你去。”
临走前,铭礼快速掀起了画板白布的一角。
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里面的画。
那是一张肖像画,五官扭曲到变形,用色浓重,几乎把所有的深色都泼了上去,偏偏它暴牙的嘴是刺目的大红色。
血盆大口,像会吃人。
铭礼注意到周围别说画具,连一件锋利的物品都没有。
已经走到走廊的仇素转身,她扶着栏杆,木质栏杆“吱呀”一声,她背后是一片漆黑,“你怎么不走了。”
铭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改天再来拜访。”
“你要走了。”仇素失望地说:“你们都要走了。”
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很让人心疼,可铭礼手心都是冷汗。
“能不能不要走。”仇素祈求地说:“我会很好,很温柔,很坚强,我不怕过苦日子的,还有孩子,你走了孩子怎么办,小海才那么小。”
铭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仇素突然又恢复到刚开始愉悦的样子,对他笑,“已经到了。”
仇素推开某个房间的门。
这栋楼的设计很奇怪,有几个门朝的方向是斜的。就像现在这扇门,从铭礼站的角度看里面,一览无余。
门应该是很久没开过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直冲铭礼的是一张床,待他看清,猛地往后一退。
床上涂满了红色染料,被子很破,棉花外翻。
一只布娃娃立在床头,脸和刚才画上的脸差不多,扭曲诡异,正歪着头,Yin森木讷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屋外的铭礼,脖子处外翻的棉花是红的。
“你不是要找她吗?”仇素说:“怎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铭礼接着往后退,推开了他身后的一扇门。这里的门关着但都没有上锁,门把手里面也许就没有锁芯。
这扇门被轻易推开,或许经常被人推,或许铭礼的力道太大。门“咣当”一下撞上后面的墙。
仇素惊呼,冲了上去。
铭礼下意识躲,仇素却不是冲他去的。
仇素冲进屋,在一堆布娃娃里翻来翻去,“去哪了,去哪了!我的孩子,我的小海……”
娃娃纷飞,本就乱的房间更乱了。借着门外的光,铭礼看清了这间房。
墙壁上泼着瘆人的涂鸦,还有指甲的抓痕,每一件都缺胳膊少腿,都被染上了如血般的红。
有的染红了半边身,有的红色面目表情狰狞。
仇素忽然停下,魔怔地望向一个角落,双手双脚爬过去。角落里的那只娃娃在这里面算健全的,做工也比其余的好。仇素将它护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
“宝宝乖,宝宝不哭,宝宝最听话了,我们家小海是个好孩子……”
仇海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着这样的亲生母亲。
压抑的气氛下,铭礼呼吸困难。
“小海…小海……妈妈对不起你……”仇素泪流满面哭了一会,怔得停住。
她每突然换一种状态,铭礼的心就“咯噔”一下,猜不透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恐惧感侵蚀着他。
“妈妈这就逃出去,等着妈妈……妈妈这就来!”
仇素跌跌撞撞爬起来一把拉开窗帘,窗竟然被铁片焊死了。她疯狂扑上去企图掰开,铭礼赶紧上去制住她。
仇素哭着喊着拼命反抗,把头往墙上疯撞,力气大到铭礼根本拉不住她。
场面失控。
在这陌生的密闭空间里,铭礼极度希望有个人能来帮帮他。
可有谁会过来帮他呢。
仇海深知没有,才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发射器按响,红灯闪亮。
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冲进这栋小楼,斯文男和玉把铭礼礼貌请了出去。尤其是玉,她忍着不耐烦的表情,感觉一辈子的教养在今天都用光了。
仇素被一群白大褂带走。
铭礼蹲在楼外的草地狂吐,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斯文男递过来一瓶水,铭礼摆了摆手。
“铭先生,你也不希望我们通知当地警察局,对吧。”玉双手抱胸,手指不耐烦地点点点。
铭礼看着她那张大红唇,忍住吐意移开视线,“你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家隐蔽的Jing神病院。送进来的,都是委托人不想公之于世的人。”玉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们不是医护人员,我们是看守。”
*
铭礼在附近镇子的一家汽车旅馆住下。
这一夜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