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淑曼站在她面前,面前所弹若是她所见的最后一曲,她愿意一帧一帧记录在脑海里,一辈子都忆着。
待周汝停了动作,宋淑曼说:“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你弹琵琶的时候,最像宋淑曼这个名字。”
“其实不是你不像我,是我向你。”
周汝听不懂她的话外话,“你是你,我是我,哪有那么多像来像去。”
宋淑曼听到这话自是有些落魄,她多想她们能够被混为一谈,多想她们的名字是绑在一起的,她更想同她解释她的心意。
可是她没有,她不敢,她只能把字细细拆了去,把爱意藏在谐音里。
宋淑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周汝的,是第一次见面牵过的手,是看她弹琵琶时耳边落下的发丝,还是不顾其他将护自己在身后?只是当下这一刻,她忽然明了自己这几日来的思念,察觉了自己的心事。
“周汝,为什么要把你和我分得这样细?”
“我们本就是两路人,又怎能混为一谈呢。”
周汝放下怀里抱着的琵琶,“你看过那篇月亮与山,你带我回你家那天,那篇稿子被风吹到地上,我就捡起来看。那次你念给我听,我只听个开头便不许你继续念了,其中的原因想来你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若要细讲原因太过冗长,简单而言,我的过去就是故事里的春生。”
“我想,青梅或许听过我的故事,那时候大街小巷都传着这个故事,故事传着传着就开始添油加醋了,三分真七分假的,便是青梅写的故事也不全是我了。传闻有说是我杀了那个琵琶女,也有说我杀了害她的人一家。梨园的先班主见我可怜收留了我,我便换了名字待在这儿了。”
周汝起身拍了拍衣服褶皱,将琵琶放回原处,背对着宋淑曼,“淑曼,我这一生颠苦流离,十三来了这个地方,带我的姐姐是个苏州姑娘,教我讲苏州话,唱苏州曲,我也跟她后面喊着姐姐姐姐,却是没机会再听她应我了。”
“她因我而死,我手上沾血,不干净。你像我?我全身上下有什么值得的呢。我不想你像我,更不想你同我有关系。淑曼,我要你好好活着,要你一生平安喜乐,过得圆满。”
“只要,你不像我,就好。”
宋淑曼双臂张开,从背后抱住周汝,她握紧周汝的手,宋淑曼能感觉到她细细的抽泣和颤抖。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周汝的手被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着,有力而又那么无助,“有些事情,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我这辈子只想求个安稳,其他别无所求。”
“以后就离我远点吧宋淑曼,太亲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如果我偏不呢?”宋淑曼这样问她。
周汝移开宋淑曼的手,没有回答宋淑曼最后的问题,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再提起从前,她以为她早就放下了,其实从来没放下过。
宋淑曼的出现是她平静湖面上掠过的一枚鹅软石,惊起的波澜涟漪打乱了原有的生活和尘封的记忆,那段活在深渊里的黑暗时光她逃避了八年,不去提,好像就真的消失了。
“我走了,宋小姐好自为之吧。”周汝和她道别,只是不说再见,她不想再见。
宋淑曼被留在原地,而后一个人回了家。刚进家门,弟弟养的猫走过来亲亲她的脚踝,她弯腰抱起过度宠爱而肥胖的橘猫,猫咪喵叫了一声,挠了她一爪,挣脱着跑走了。
宋淑曼气不打一处来,不让她抱偏来向她示什么好,跟姐姐一般。她在心底生姐姐的气,骂姐姐是那只猫,亲近她又推开她。
“小橘子,小橘子。”宋淑曼叫唤着,小橘猫趴在二楼的楼梯口,不理睬她。
宋淑曼踩着楼梯上去,正要伸手抱它,它便叫一声跃到宋程良的身后,宋淑曼还没来得及开口,宋程良就放开嗓子喊:“爹,姐姐要打小橘啦!”
宋淑曼眉头微蹙,“哎你这小兔崽子!一天天净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哪只眼睛见我要打它了?”
宋程良指着宋淑曼手臂上未处理的伤痕,“小橘子抓了你,你就要打它了。”
“在你心里你姐姐我就是这样记仇的人?白疼你了,平日里也白喂它了,总是不待见我的。”
“罢了,我看啊,我就该在外头再读几年回来,干脆读一辈子,一辈子在外面算了。”
宋程良抱着他的小橘猫一声不吭地溜走了,宋淑曼闷气吃了一肚子进了自己房间,窗外又落雨。
她没喜欢过谁,这是头一次,心给人牵着走。可她的爱还没明摆在面上,倒给人拒绝干净,要自己再不认识她了。青梅说得对,喜欢就像雨,怎么只一眼,这雨便落下来了呢。
宋程良抱着医药箱子进姐姐房间,看姐姐眼角挂泪,以为是因着自己的缘故。
“姐姐对不起,不要在外面一辈子,我去把小橘也抱来和你道歉,你不哭了好不好?”
宋程良道歉的态度太诚恳,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