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山皱眉看着韩光明,认真道:“你确定他们谈了案子?”
韩光明理直气壮:“对,谈案子了。反正我当时听出了一些,现在忘了。”
谢岚山轻叹口气,走到康信的面前。他从他的警服衣兜里取出一支录音笔,当着在场所有警察的面前把倒回至他与韩光明刚踏入警局的那个时间节点,然后调大音量,把两位警察的谈话悉数公布出来。
康信和他的同事,拿着凶案现场的照片,比划着一根算盘木棍,一脸严肃乃至凶狠地谈论着晚饭该吃什么。
韩光明尽管听不太懂泰语,但从众人的表情中看出来了,从头到尾就没有人谈论过这个案子。
只有去过现场的凶手才知道算盘珠子的事情,也才会大费周章地试图掩盖这个真相。
“这是我临时塞进你包里的,上面根本没有阿奴彻的指纹。你早把证据都扔掉了,只是这种危急情况容不得你多想,你本能反应就是掩盖你的罪行。”
韩光明仍不想说话,鼓腮瞪目,他认为沉默相对总好过即刻崩盘。
“绑金牙的那个仓库路上有监控,所有监控录像都已经调了出来,我先你一步离开,而在你离开之后就再没有人进去过,只有你有杀死金牙的作案时间,且也只有你去过阿奴彻死亡的现场,现在就差一个杀人动机了……”谢岚山眉头一蹙,忽地抬起头,用眼神指了指窗外,“我可以立即安排你们进行亲子鉴定。”
韩光明循着谢岚山的目光望出去,发现沈流飞带着唐小茉与温觉来了。许是算准了这个时间,三个人愈走愈近,其中两个年轻人牵着手,一路打闹说笑。
韩光明的视线落定在那唯一一个女孩的脸上,他发现她笑得满眼波光粼动,特别鲜亮好看。
“不,不要……”他终于彻底认了输,从喉咙深处发出近乎绝望的悲声,“不要安排亲自鉴定,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转眼一行三人就来到了身前,唐小茉不解地望着谢岚山:“叫我们来取证吗?在哪儿录口供?”
韩光明用悲戚已极的眼神望着谢岚山,示意自己会全盘招供,只求他借一步说话。
警局的办公室里,只有三个男人。
这主意的一半是沈流飞出的,他事先就想到了即使合伙演一场戏,韩光明兴许也会抵死不认。唐小茉与温觉都被颂萨带去了另一间办公室,他问韩光明:“唐小茉真的是你的女儿?”
韩光明目视窗外,外头的青油油的矮灌木在风中小频率地上下打着抖,竟像他此刻打颤不止的牙关。
好像也不是怕,反正已经怕过劲儿了,只剩下一颗被脉脉深情完全填满的心,终于有了松懈的迹象。
谢岚山垂眸思考片刻,问道:“你去唐小茉那里买假画,其实就是想偷偷给她送钱,对么。”
“我既不傻又不瞎,那故意画疵了的画哪儿值那么多?”韩光明看了谢岚山一眼,特别不着调门地来了一句,“这故事挺长的,你要是有酒,我就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稍等。”沈流飞已经预知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并决定体恤这个愤怒悲戚的父亲。他返身出了办公室,来去用时不多,回来的时候提了几瓶啤酒。最近的小店里只有这一款啤酒,也没有开瓶器,他将两瓶啤酒上下倒扣,以两个瓶盖的互相作用力打开了其中一瓶。
沈流飞非常有风度地将打开的啤酒递给了韩光明,又开了一瓶递给谢岚山。
“谢谢。”韩光明仰脖子就灌一口,冲沈流飞啧了啧嘴,“这啥酒啊?还没青岛好喝呢。”
“哎哎?”一会功夫沈流飞便走了趟来回,显然是用跑的,谢岚山不满意韩光明挑三拣四,拿酒瓶杵了杵他的胳膊,“我小沈哥哥替你买酒还替你开瓶,别蹬鼻子上脸。”
其实也没那么难喝,韩光明又灌下一口啤酒,终于幽幽叙述起那段往事。
“我从头到尾就没跟孩子妈结婚,孩子妈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后来就生下了小茉。再后来我的事业进入上升期,要知道进了这个圈儿,身边莺莺燕燕不少,有阵子我确实迷失了。孩子妈就跟我生气,带着小茉走了,我也没想着立刻去把她追回来。哪知道孩子妈不多久就出了意外,一直到死都没再来找我,只托人留下话说把小茉送给了一个画家。”韩光明摇摇头,长长叹气,“说到底还是怪我,孩子妈脾气实在太犟了……”
沈流飞留给对方足够追忆痛悔的时间,才问:“后来呢。”
韩光明说:“后来我事业更好了,人到高处自不胜寒,每个夜晚都忍不住要想起失去的家人,越想还越觉得痛苦。所以我就开始找小茉,我找了她整整十年,直到去年才找到一些线索,但一直也不敢确定。也亏得那个洛神赋图的案子闹得举国皆知,我看了报上登出的唐肇中的详细信息,才确定孩子妈当年就是把女儿送给他了。我本来是想跟她熟识了再相认的,没想到她爷爷的事情让她受了打击,一个人跑出去旅游散心了。她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这么漂亮,身上还揣着卖画的不少钱,四处瞎跑实在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