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琏白受了这遭灾,饶是素日体健,现下也是阵阵发热,蒙头昏昏,凤姐儿顾着宫里头元春的一件大事,一时难顾贾琏,平儿便日夜伺候着,一番Jing细下来,倒也无甚大碍。
贾珍宝玉尚可到屋子来瞧他,那柳二郎可是不能的,贾琏便写了信儿,令兴儿送去柳府,暂且按下不表。
这日贾珍寻了个由头来看他,平儿知机,早早儿地下去守着门了,贾珍也是纳罕,因说道,“你屋里这丫头倒是个好的,我瞧她平日里弹压的那起子婆子小厮直不起腰,只当是凤丫头那般的悍妇,没想到如此知机识趣,我看却是像你呢。”
贾琏玉面烧的绯红,春海棠一般倚着一个翠色织金软枕,听得贾珍夸平儿,笑说道,“说来也是我没福,早年因着未有巧姐儿,凤丫头便生了许我收平儿进房的心,谁成想隔日就有了巧姐儿,她就又不行了。”
贾珍道,“也罢,只是这丫头年岁不少了,又是凤丫头陪嫁,若你不收房,日后随意配个小厮,那可真是糟蹋了。”
贾链笑道,“哥哥不知,我心中却是有成算的,只眼下也不大好向凤丫头说起,她正紧着平儿用呢。”
说道凤姐儿,贾珍便与他说起元春省亲之事,“要说大姑娘得了这天大的恩典,二老爷二太太自是欢喜得什么似的,可这省亲旨意有一条,要娘娘外家另起宅邸,咱家地是够的,可公里头的银子…”
贾链闻言叹道,“前日里凤丫头才与我说起,可我瞧着这里头总是不对,哥哥且劝二老爷二太太先缓缓,待我寻到门路一问,才能放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贾珍见他病容恹恹,便不作久留,又好生嘱咐了平儿一番才走。
平儿回得房中,见贾链睡了,便拿了女红篮子,坐绣墩上做起活计来。
不多时,外头又有人来报,说是贾环来了。
平儿纳罕,却也起身笑意相应,“环哥儿好,二爷才歇下呢。”
贾环笑道,“才下的课,恰好走过这边儿,又想着琏二哥哥还没大好,才来的。”,说罢贾环又拿出一小盒胭脂,道,“可巧我给三姐姐在外头买了好些货,也拿些来给姐姐。”
平儿依言收了,笑道,“正缺这个呢,平白要了环哥儿的礼,怎好意思,我房里有两包番邦上贡的香露,回头给三姑娘与姨娘送去。”
贾环也笑道,“姐姐怎会缺这点东西,倒是我因此讨了姐姐两瓶好东西,那才真叫不好意思的。”
平儿又是笑,暗道,“这环哥儿怎地愈发老练了,往日见着我便绕路,现下总觉殷勤过头”,转念一想,便想到里头躺着那位爷上,心口一慌,忙强笑道,“暗说我原该请环哥儿到里头去吃茶,只是二爷此番遭了祸,身上不大好,等下还要吃药呢,今儿实在是不巧了。”
贾环倒没觉什么,只笑道,“也怪我不周到,只想着三姐姐说的,日后若想长脸,是再不能自个儿窝房里了,再者宝玉也常说琏二哥哥最是周到,私下里与老师交代过,给了不少优待,我都不知要怎么谢才好,因而常来叨扰。”
平儿忙道,“哥儿这是什么话,若叫你二nainai听了,不得撕了我的皮。”
贾环欲见贾链而不得,心下不快,脸上却不显,更是笑意相迎,更叫平儿不好意思了,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待出得院子,贾环思咐,琏二哥哥与那贤王定有古怪,他这些日子里冷眼瞧着,琏二哥哥是个yIn情yIn性的,除了宝玉,说不得还有旁人。
边想着,不知觉间便逛到院子里头,风光虽好,无人相伴终究无甚趣味,正要离去时,冷不丁听得假山里头传来说话声,依稀是宝玉屋子里头的袭人。
贾环心中惊疑,莫非那丫头竟敢在府里偷人,于是悄悄儿地挪过去,却是袭人正与那薛姑娘在说话。
宝钗对袭人向来很是敬重,只觉她是个稳重有礼的,偏巧这日间逛着园子,正撞到袭人坐在后山石上暗自垂泪,于是才有此会。
袭人本是惶恐,见是宝钗来了,才稍稍放下心,宝钗拉她手细细问道,“袭人姐姐为何在此处伤心,若有要紧的事,尽可与我说,我定帮姐姐。”
袭人叹道,“非是我想瞒着姑娘,只这事实在不好与旁人说,或许这边是我的命。”,说罢又要哭。宝钗忙拉她进假山,道:“万不可再说这种胡话,哪里有什么命呢,再难的事也不过都是凡俗之事,焉有无法之理,你且尽管说。”
且说这袭人虽对宝玉心冷,可也知自个儿或卖或打都由不得自个,要说王夫人未曾高看她也就罢了,说不得到了年纪便得老太太恩典家去,可偏生王夫人认定了她是宝玉房里人,还从体己里另外拨了银子与她,只等宝玉科举后便替她开脸。于是乎,不跟着宝玉,更是无处可去,每每夜里思及此事,只觉遍体生寒,伤心难抑。
袭人便把话挑着说了,话虽说不明白,宝钗思及兄长与香菱的事儿,那还有不懂的,当即也是叹气。
宝钗道,“我有一法,不知你可愿意?”
袭人大喜,忙说道,“自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