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5日
福开森路上的诺曼底公寓老底子是法国体面人才好住的。新中国人民当家作主,资本家恶霸地主的所有物就该都归人民,因为以上这几类都不属于‘人民’。洋人跑得快,地主恶霸‘土改’时也都赶尽杀绝了,剩下的东西怎么办?翻身的人民太多了,好办。那原本一户一栋的石库门你们就哪去分吧;加木板,开窗户,几平一户,‘我们’是不管的。‘我们’是要住故宫,住中南海,住王爷府,最差也是要住洋房的。这红色江山是‘我们’打下来的,理所应当,名正言顺。·
“猴……猴子,你,你,你家可以呀,这……灯我……怎……么……从,从,从来没……见过。”结巴了那么长一句,差点没叫胡伟噎死。·
“哦,这个叫‘香得丽尔’,法国佬留下的,我老娘喜欢就给挂着了,一般般吧。”你那营级家庭能有什么,有个钨丝灯就了不起了;嘴上谦虚,心中得意,生日宴不该就是自己显摆得意的日子么。·
“我家以前也有一个,就是没这个大。拉德到底不比诺曼底,外面电梯门都镀金的。”已经被迫搬到曲阳新村的李鹏在一旁触景伤情起来,看看人家的‘皇宫’想想小时候拉德公寓的‘金粉世家’,恍若隔世。·
“好来好来,你们看看就别出去说啦,人家猴子她妈以前也是留洋的,喝过洋墨水,家里洋起点么再正常不过了。”这两只土鳖,小毛还见过胡伟他妈穿那种露肩的碎花洋裙来,虽然他家住石库门里,来老孙这里多了,什么正德的太师椅,乾隆的御花瓶,珐琅彩的大盆子,天青釉的小茶盏……一些稀奇的东西与他而言也就司空见惯了。·
“哎哎哎,小心点啊,坏了我老头子又要请我吃生活了。”李鹏刚碰了碰那个黄龙纹大彩盘,孙耀祖就立马过来警告。他也没办法,老头子虽说参加的是革命队伍,可原先是黄埔的最后一届毕业生,骨子里就附庸风雅喜欢这些瓶瓶罐罐;连他做儿子的也觉得自己这爸妈,一个封建主义,一个资本主义,就剩他一个是共产主义。爸妈出去跳舞前对他横关照竖关照,叫他看好家里这点家当,坏了一样就‘竹笋烤rou’。·
“可,可,可,可以啊……啊,老孙,你,你……”四个人八只眼,六只盯着胡伟等他憋出来。·
“你家就跟皇宫一样!”心有灵犀,李鹏还是晓得这个死党想说什么的。他自己也是由衷的赞叹,根据他老头子的描述,就算是那个资本主义的年代,要有孙耀祖他们家这些中西合璧的东西,那少说也是个军阀寓公,或是青洪帮的舵把子才行,估计杜老板、黄老板、张老板这几家才有这么些个老物件和新东西。·
“嗨,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没有的没有的。”心里美滋滋,我家是皇宫老子就是太子,今天这脸可是长大发了。·
“呦,您可别谦虚了,这顶层天台可全是你们家的呢。”一旁的小毛白了一眼口是心非的猴子,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道。·
“啊?啊。租用的租用的,我妈上去晒晒床单被子什么的。哎,正好,我们上去喝汽水吃蛋糕。”其实顶层可是孙耀祖的秘密小天地,没事他就喜欢跑到天台看风景,老头子的军用望远镜一用,谁家姑娘洗澡清清楚楚;这个秘密他可是连小毛都不舍得分享的。·
凯司令的蛋糕,正广和的汽水;话说至此,四人上去童言无忌,大快朵颐。以至于后来长时间的这里成了他们‘四人帮’的重要集会地点,其重要意义不下于南湖上的乌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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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但男人的友情是长久的。心满意足的小毛悠闲呢的在杜神父路上逛荡,嘴巴还咂么着回味着牙齿上的nai油,手上半瓶正广和,大有广阔天地我最牛的感觉。表面上是为了点吃喝,其实心里清楚,今天可是做成了件大事。暗中作乐自得意,偏笑他人醉不知。当然也有知道的,就比如街边公园凉亭里坐着的人。·
“哎,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真是新中国奇景,一道士此时正坐在亭子里,头上没帽子,用根树枝胡乱扎了个髻;身上道袍又破又烂,要不是衣襟上的八卦图样还当是个叫花子。要说道士和尚哪敢到大城市来,都躲在山里怕人民政府扫荡呢。小毛上去就是一句‘问候’。·
“哼,毛头小子有眼不识泰山。”邋遢道士眼皮都不抬一下,七支坐,定印在手,有种大隐于市,世外高人的感觉。而且有意思的是好像只有小毛能看见他,其他路人都对此人视而不见。·
“喂,现在是新社会,你不要装神弄鬼的,小心我叫‘老派’把你兜到公安局去哦。”小毛一向是遇横则钢,你跟我牛,我比你更牛,叫警察,吓死你。·
“呵呵,我非当世之人,凡人乃我何?管小毛,要不是你祖上与我有久,本道也懒得会你。”那道士抬了抬眼算是对小毛极为礼遇的样子,一句话说完又闭上云淡风轻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是不是跟踪我?你,你一定是坏人,来啊!抓……”‘坏人’二字尚未出口,见那道士散印,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一划,与拇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