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客厅里,所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圆形的螺旋水晶吊灯只开了最昏黄的那档灯光。
俞然坐在对着大门玄关的一把木制椅子上,也许是今晚气温骤降,又或是因为从内心里涌出的寒意,他此刻正发着抖。
季少白注意到,给他披了一张薄毯。然后自己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支银灰色的Jing致手枪。
俞然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你要杀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季少白重复着俞然的话,神情有瞬间的茫然,“也许我想,至少你应该知道思远哥是怎么死的?”
又或者,只是想在最后,把一直压在心底的这些事找个人说说,而俞然作为俞思远的儿子,是再合适不过的倾听者了。
“宗老师不是说,我爸他是死于帮派间的争斗吗?难道不是?”
“表面上是,但那只不过是假象。”季少白回忆着,“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这个地下组织。当年,我知道季杰和秦义仁不可能同意参与这件事,便私下接触了四指儿,拉他入伙,后来逐渐形成了由政、商、义联三股势力把持管理的局面,由于人员复杂,管理出现了很多疏漏。有人为了方便,开始偷偷在城市或富裕的村镇寻找目标,那段时间失踪儿童数量急剧上升,终于引起了注意。那时,我差点就暴露了。”
“然后呢?”俞然急切地问道。
“然后,我万万没想到,在秦义仁内查的时候,季杰帮我顶了罪。”季少白说到这里,话语间却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带着嘲弄,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季杰。
“那时,得到亲生父亲重视的喜悦甚至盖过了会被发现的恐慌,那段时间我都在为避免他受帮会处分而奔走,这让我忽略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没注意到他发现了思远哥的卧底身份。”
俞然:“你早就知道他是卧底?”
“嗯,那又怎么样?思远哥不会背叛我,不会害我,我只要,只要不让他知道我做的事就行了。”话是这么说,但季少白越说越小的音量,暴露了他最后一句的心虚。
“可是,季杰他不懂,他怕思远哥知道我的事,他怕一切功亏一篑,他怕我狠不下心,他私自买通了当时敌对帮派的人杀了思远哥。”说到这里季少白忽然笑了起来,那笑不似他平时那般温和,而是夸张又带着狰狞,那不是来自于心底的畅快,而是每每回忆起来,都带着对命运的嘲讽和不甘。直到笑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才堪堪止住,只余通红的双眼。
俞然一双杏眼瞳孔骤然收缩,房间里好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鸦雀无声,眼角有泪无声地滑落。
为什么?话还未问出口,俞然就已经明白了。对于季杰来说,杀了一个卧底,来保全自己的儿子,这是理所当然的。
季少白的胸前口袋里放着一张纸,那是一张复印的纸张,颜色已经发黄,但却保存的很平整,如果俞然看到上面的字,就会发现,那上面是俞思远工整的笔迹,而第一行的日期正是他被杀的前两天。
九年后,当季少白再说起时,俞然仍能感受到那每句话背后饱含的痛苦,他忍不住质问,“现在你还觉得你做的这些都值得吗?都是对的吗?”
“对或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九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
我为什么要去妄图改变那些无关人等的命运?他们所有人的命在我眼里都抵不过一个俞思远。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因果,也许这就是给季少白最大的惩罚,但是被牺牲的人不应该是俞思远。这是俞然此刻所想,也是季少白多年以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惊醒后对自己的反复鞭笞。
“即使我了结了季杰,从警方手里把那杀手抢回来,再千刀万剐。可是,还不够...”季少白说着右手捂着心口。
九年了,他终于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他暗中帮秦义仁和严议员牵线,终于等到严议员得了势,足够能将姓金的拉下马。所有参与过的人,一个都不能逃,都要给俞思远陪葬。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不会希望你为了他杀人的。”尽管内心因为季少白的坦白而震惊不已,但俞然仍斩钉截铁地说道,希望以此试图唤回季少白的理智。
“我知道,但是他们都该死,而且我已经按思远哥希望的那样,把搜集的所有证据都给了姓严的。他为了自己往上爬,为了帮他当议员的爹打压对手,想必一定会好好办这件案子。”
俞然不知道该抱着何种心情面对季少白,他的父亲因季少白而死,可季少白又为了替俞思远报仇杀了季杰。他也无法想象,季少白九年来一直背负着这些仇恨是怎样生活的,那看似平静温柔的外表下,内心又藏着多少深不可测的算计。
俞然神色复杂地看向季少白,忽然意识到,全程季少白都没有提到过秦璟墨,那么,他又说等着秦璟墨是什么意思呢?
“你让秦璟墨来做什么?”俞然警惕地问道。
“我说过会解决你的问题。”像是为了应和季少白的话,话音刚落,大门从外面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