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是谁说的,大意是人类相互之间的情感往往萌芽在好奇心里。
多年后的杜冰回想起高二那年的夏天,阳光从窄小的窗户里挤进来,调皮地闪刺着人的眼球,昏暗沉闷的网吧里烟雾缭绕,汗臭味、烟草味和脚臭味混杂在一起,熏人得很。
但是留在记忆深处的,却只有身前这个带着沉重耳机的板寸头,白色衬衫紧贴在身上,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纤细的背影。
上半身的脊背就那样倔强地挺着,不肯放松片刻,像是对命运无声的反抗。
也许第一次想要保护另一个人的心情,就是从这时候有的吧。
成年后的杜冰这样想着,面无表情地在眼前的手心里摁灭了手里的烟头。
从网吧回来的路上,钱逸和沈乐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两人和白狰道别以后继续争辩着游戏里的Cao作细节走了,剩下杜冰和白狰站在原地。
“怎么地,还想跟着我回家啊?”
白狰实在是有些急躁了,两个兄弟终于走了,他此刻同样无比迫切地想要甩掉眼前这个跟屁虫。
“那天天台上的事,我都看到了。”
杜冰用讨论现在要去哪里吃饭的口吻说道。
“......什...什么事情?”
白狰怀疑自己没听清,表情呆滞了一秒,感觉头顶的天空开始旋转。
“要在这里说吗?”
杜冰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是傍晚,下班高峰期已经过了,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在路上。
太阳温热的余光洒在白狰的脸上,一贯嚣张跋扈的帅气脸庞此时多了几分无所遁形的心虚和慌乱,轻轻戳动着杜冰内心深处的顽劣因子,杜冰抿了一路的嘴角开始有了弧度。
白狰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这里确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但是今天已经快到极限了,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回到家里给租的房子里,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管你看到什么,有本事说出去看看,看我不宰了你!”
白狰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放出话来。
如果沈乐在这里估计早就识趣地听话了,但是白狰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表情和语气在杜冰眼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威慑力,充其量算是一只豹猫的“恶龙咆哮”罢了。
杜冰正想再和白狰周旋几句,却低头瞥见这人瞬间红润起来的眼眶,愣住了。
白狰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情绪快要被脸上这双叛徒似的眼睛戳穿了,不再敢停留在原地纠缠,趁着杜冰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扭头转身就跑,不给自己在看不顺眼的人面前人设崩塌的机会。
杜冰回过神来拔腿追上去,到了白狰的住处,伸手在白狰关门的瞬间撑住门缝,打断了白狰隔绝外界的举动,两人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对峙了起来。
杜冰拉开门缝:“我又不是故意看到的,反应这么大干嘛。”
白狰回拉门缝,破罐子破摔地吼到:“你都看到了,我是个变态,你高兴了吧?”
杜冰终于发现事情大条了,急切解释到:“谁说你是变态了?我没有那样觉得,也不会因为你过得不好而高兴。”
白狰拉紧门缝,在门前低着头,脸上早已满是泪水,眼泪顺着下巴落在了黑色的裤子上没有让杜冰察觉,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撑起最后一点Jing神,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假装平静地说:
“我管你怎么想,平时看你不顺眼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就算你报复我我也是活该。
你现在松开手,回你自己的家去,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和你再多说什么,以后也不会再欺负你,我们两个从此两清了。
如果你觉得不够,就尽情报复我,我绝无怨言。
现在让我自己静一静,求你。”
杜冰也开始慌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预料,他不知所措地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门内的人迅速把门关上,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赶出他的世界。
白狰顺利地关上门,慌张地跑回房间也把房门反锁起来,掀开被子缩在床上,才堪堪感到一丝安全感。
【是啊,终于安全了,你这个胆小鬼也只配缩在角落里流眼泪吧,没想到连最不能暴露的秘密也被人发现了啊,哈哈哈真是没用啊】
【滚开,滚开啊! 】
白狰双手抱头蜷缩在被子里,使劲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滚开什么啊,我就是你啊,陪你这么久,就这样对人家,人家好伤心哦。
你看我早就说过了嘛,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这个怪物还有那种恶心的癖好,噫,
我都觉得恶心,现在还被人发现了,这种人到底活着干什么啊。】
【......】
【被我说中了吧?
你想想你一路都是怎么过来的,有谁认可过你的存在吗?
只有你自己徒劳挣扎罢了。
想想病床上的人,是谁害得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