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法布尔梦见了遥远的过去。
他在梦中又见到了那金灿灿的麦田。前方有小狗在飞奔,一路压倒了一些麦子。威廉盘腿坐在麦田间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的是征兵令。他很兴奋,因为参加征兵必须要到拜尔郡集合,而那离家很远。他还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法布尔谨慎地提出,如果只是想出去看看,他们犯不着参军。可以在约克叔叔下次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坐着他的小船一起去看看。
然后威廉就突然凑上来,将两只手压在他的手上,那对蓝眼睛凑得近在眼前。法布尔的背顿时就挺直了。
“哈特,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干了一番大事业,风风光光地回来。你见过了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世界,你烦恼的不再是隔壁邻居借了你家的牛nai不还,或者家里的小狗怀孕这样的事。你见过了生死,性格变得像石头一样坚强,你想的是一些……一些更大,更宽广的事。或者,我们压根就成了传说,出去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法布尔听到自己嘀咕:“威廉你离得太近了……”
听到他不正面回答问题,威廉的肩膀和眉毛一起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想了一会儿,说:“看来你已经拿定了主意。那我到了那里以后会给你写信。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你写信。”
“你要一个人去?”法布尔微微提高了音调。威廉认真地点头,随即又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别担心,小伙计。既然你在这里,我不会把你扔在这里不管的。我会回来的。”
不,你不要去!你去了就再也没法回来了!
法布尔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声力竭地大喊。但他却好像没听到,只是痴痴注视着那双蓝眼睛。
两天后,威廉带着收拾好的包裹,踏上了前往征兵报名的道路。在他离开村庄的必经之路上,一个与他同岁的少年同样背着包裹,已经在那里等他多时,连颧骨都晒红了。
“哈特!”威廉惊喜地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看他的包裹,“我上你家找你,你父亲说你已经走了,我还难过了一路,以为我走之前都见不到你了!我们同路吗?”
法布尔推了推眼镜:“如果你是去拜尔郡的话,是的。”
威廉愣了一会儿,猛地踹了他一脚:“你……那你早说啊!害得我这几天都在难过,还偷偷地哭了一场呢!”
法布尔笑起来,嘴角有少年的青涩。“这可真逊。”他说。
他们用指尖拨着麦尖,有说有笑地上路。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他们再也没有感受过麦浪带来的自由的风。
法布尔睁开眼来。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胸口被巨大的悲伤所压迫。那压抑的情绪就像越走越窄,最后没有出路的山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过气来,目光清醒起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盏吸在山洞顶的石晶灯。那是一种黄色的矿物灯,能将法力驻存在里面,缓缓地以光的形式释放出来。一般是去野外时用的。
仔细一看,这里不是山洞,而是类似于地牢的地方。到处充斥着一股呛人的硫磺味,空气干燥而灼热,呛得他嗓子生疼。如果是普通人类,已经被这里的空气蒸干,或者被灼伤喉咙了。而他因为有天使的祝福护体,才略感不适而已。
这么说……我已经在地狱了……
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绑着。
“哎呀,你醒啦!”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传来,法布尔吓了一跳,四周看看,这个小牢房里只有他一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我在这里,在你的手上!”那个声音叫。法布尔低眼,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上竟凸起了一个铁疙瘩,上面有一张嘴。这副手铐竟是魔物!
“老板说,让你先老实呆着,防止你一看到他又跑,就让我把你锁起来了。还让你别生气。”那副尖声尖气的手铐说,“别怪我啊伙计,我呢,也是收钱办事,你就老实点配合着,他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还抱怨起来,“该死,你让我感觉跟下了油锅一样,你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是魔物吧……我怎么感觉我能感受到一丝神圣气息……”
法布尔瞪着那副手铐,心想,它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在地狱,他的天使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他于是谎称自己刚刚吃掉了一个神父,所以身上沾到了一些圣水。
手铐叫起来:“呕!那种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怪不得让老子浑身都不舒坦!”
法布尔:“那把我放开怎么样。”
手铐:“别想。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道上的规矩!”
法布尔:“你的业务是?”
提起业务,手铐的声音听起来也自豪了起来:“主要是铐魔,像你这样的,其实你就算挣扎了,我也拿你有办法。从业三百年,没失手过一次,而且有良好的职业道德,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好评率百分之一百。”
法布尔:“……很好很专业。”
手铐:“等这一单结束了,也可以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