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旌的长相不算太出色,但是也很英挺,皮肤被晒得漆黑,如果白一点,应该能更讨女孩喜欢。
他的军衔刚刚升了两级,成了中校,刚美滋滋的听人叫他营长听了几日。
他是边军最年轻的中校。
地面上的血污被清理过,颜色是不正常的黑红,黎旌倒在地上,身上的军装松垮垮的,他身子很长,几乎占了整个伙房的过道。
他指甲缝里全是带血的皮rou组织,前胸被抓的血迹斑斑,他嘴角的血迹,和地上那一滩血的颜色相同。
谢青翎让其他人出去了,他扯了一块纸,用水打shi,仔仔细细的擦着他的脸。
黎旌最初并不招人待见。
他出身贫苦,总是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澡,就算头脑冷静又不畏死,看不惯他的人还是很多。
骂他是山沟里出来的泥鳅,脏不拉几又油滑,还要在这里装作清高。
黎旌听见了也不恼,就笑着说,“泥鳅好,泥鳅妙,泥鳅香。”
然后对于那些骂他贫贱的人,黎旌会颇为遗憾道,“兄弟,你这三观不太行,姑娘们不会喜欢的。”
人若辱他,他心情好了就跟着说几句,心情不好了就挠挠头走开,人若对他好,他便会加倍奉还。
谢青翎还记得他第一次拿下战功,救了整个排的命,所有人鼓着掌,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时,他又是挠了挠头走上前,吭哧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平日里的能言善辩不见了,半晌便红了眼。
那时大家才知道,能被认可,也是他的心愿。
谢青翎拧开了一壶白酒,仰头灌下,伤口好像更疼了。
他把剩余的酒尽数倾洒到了地上,祭奠他的眼,他的耳,他的手足。
这些属下对他的叫法都五花八门,牧白那些人从小跟着他,所以叫他老大,大多数人叫他将军,黎旌带的那帮混小子,爱叫他哥。
笑嘻嘻的,没大没小,“哥啊,你什么时候帮我讨个老婆?”
谢青翎当时踢了他屁股一脚,“我还没讨老婆呢,你倒先惦记上了,赶紧洗澡去,臭死了。”
黎旌没有家人了,他父母早早的在意外中离世,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最是爱笑,傻乎乎的,笑起来前仰后合,心里从来不对谁存有芥蒂。
他不怕死,他和其他人说过,只怕死的不值得。
谢青翎又取了酒,喝的浑身都热了,他把黎旌的衣服整理好,盖住了上面的伤痕。
根据口供,孙峯杀了云婶,往谢青翎的伤药里下了毒,正好黎旌过来取自己的药,外面还有人在等他,调笑着拖着长调喊“营——长,快点啊。”
黎旌大笑着回“这就来”,吹着药灌进了嘴里,还没走到门口,就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见他半天不出来,进去一看,正好赶上他气绝,他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谢青翎又倒尽了一壶酒,把两张纸铺在了膝盖上,他挑起嘴角无声的笑了一下,“哥对不起你。”
那两张纸,一张是前些日子,冬凤凌闲来无事写的,他坐在谢青翎对面,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拿笔刷刷的写,上面全是,“翎、谢青翎”,他写了会儿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被笔尖描摹着名字的本人走过去拿起了那张纸,轻笑着收进了抽屉里。
另一张纸条,就是夹在口供里的,被烧掉了一半,但是还是能辨认出里面的五个字:“毒杀谢青翎。”
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连一个点都相似到极致。
谢青翎望着地上的血,眼睛失了焦,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仓皇。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地上流着的酒挥发掉了不少,外面牧白在敲门,“将军,那人晕过去了。”
谢青翎没有动,半天才推开门,踏着雪走了出去,他的眼睛微微的眯着,脚步有点拖沓,牧白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疼。
他来到了冬凤凌的面前,冬凤凌的背部已经血rou模糊,倒在那里没有了生气,姿势像极了那些死在寒冬里的鸟。
爪子一僵,便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谢青翎蹲下去试探了一下鼻息…还活着。
他声音干涩的问,“没打听到他的身份吗?”
牧白回过神道“没有,采石场那边死活不肯透露。”
“去问苏白,告诉她她送来的人都干了些什么,敢说不知道我就宰了她。”
牧白心脏一抖,“是…是。”
靠?他姐送来的?她是不是疯了!
谢青翎长臂伸出,把冬凤凌从雪里捞了出来, 他不轻,谢青翎抱的青筋都凸起了。
牧白想要说什么,谢青翎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咽回去了。
他踏着雪,留下了重重的脚印,把人弄回了屋子。
谢青翎又抱了三捆冷杉木,丢进了壁炉里,不一会就把他自己烤得出了一身汗。
谢青翎摸过他的眉峰,摸过他狭长的眼,冬凤凌抖了抖睫毛,睁开了眼。
他看着还留在自己脸上的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