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以在出家人面前讲这个?小沙弥被涨得哑口无言,有些害怕自己的异样。
他定了定心神,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佛经中有一段记载,而后道:“相传前朝有一位举人,名为赵行德,有一日,他从潭州只身前往敦煌,那时,敦煌还不在前朝的版图内,谁也不知道他要去敦煌做什么,赵举人千难万险来到敦煌后,恰逢时局动乱,战乱频仍,当地的僧人为了保护寺院的经书,就将寺里的经书藏到敦煌莫高窟去。
而赵举人似是有所感触,便福至心灵,亲手抄写了一段心经,同其他经书一起,藏于莫高窟中。”
小县主听得认真,在黄昏的余晖里,周身镀上了一层温黄的浅浅光晕,不知怎么,他便想起了敦煌绚烂多姿的神女壁画。
“赵举人写了什么呢?又和爱情有什么关系?”她像任何一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孩,带着期待的神色催促着他快点讲下去。
小沙弥抿了抿嘴,干净如清泉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小县主懵懵懂懂,好似听懂了,又好似不懂。
小沙弥无奈的摇摇头,认真地道:“赵举人生在乱世,有两个愿望,一是家国安泰,二是甘州小娘子不受苦楚,一生福报...”
这便是他身处佛门所理解的爱吧?不通篇累牍的将爱挂在嘴边,字里行间,甚至扣不出字眼,但这满满的祝福,却都是爱。
只是小沙弥不知道的是,他爱上一个人时,会那样不顾一切。
他见不得小县主哭红的双眼,更加见不得惊艳了他整个少年时光的姑娘,转身就要嫁给别的男人。那一刻他的彷徨,他的挣扎,他心里无名的郁火,都在裹挟着他,燃烧着他。小沙弥甚至忘了信仰,忘了长老的谆谆教导,忘了一起共甘共苦的师兄弟。他的脑海中,只有那个在佛祖面前质问他有没有动心的姑娘。
从未出过错的人,一旦犯错,便是无法挽回的大错,可小沙弥甘之如饴,他带着小县主私奔,他甚至想好了,去一片开满油菜花的地方,他会开一个小医馆,再不济,他便接些翻译外邦书籍的私活,总之,他会好好挣钱养着他的小县主。
可想象总是存活得太短暂,踏错的下一步,便是差点死在了一场大雨里。
他眼睁睁的看着无能的自己,也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小县主被迫放弃了他,可方丈却没有,方丈将奄奄一息的他带回了寺庙,那之后,小沙弥痛苦得只能选择逃避,他生了一场高热,醒来后便忘记了同小县主的一切。
或许一切到这里便已经圆满,苦行的路上,只有信仰与生存,那些命中躲不过的情丝,在生存的面前,连影子都不配有。以至于在所有的知情人看来,小沙弥已然涅槃重生,大彻大悟,一心向佛。
但刻意逃避的记忆,就像头顶一把悬而未决的刀剑一般,随时都有下坠的可能。
已经成了比丘的小沙弥,看着最近出现在普陀寺的寡妇,心头漫过一层不可理喻的温柔。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施主,但匪夷所思的是,他会下意识的对她好,他会对旁人耐心,善意,却从来不会拘谨,僭越,以至于在巴蜀的那两年,他吃着她亲手做的核桃酥,会忽然的流泪,甚至会想知道她那个死了丈夫从前对她好不好。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那个寡妇会让他似曾相识,会让他渐渐乱了心智?
直到某个平常的一天,寡妇的脸入了他的梦,成为了小县主,无论是少女时候的她,还是早已嫁作人妇的她,只要是她,小沙弥知道,他挣扎不过的,她就是他一直以来舍不得动的心魔。而在菩萨戒的前一日,他就像当年私奔一样,不顾一切也要找到她...
......
修亦看着臂弯里记忆深处的小县主,她鼻尖被冻得泛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正在努力的聚焦。
修亦将手掌虚虚覆在旭妍的双眼上,隔开了雪地上的强烈白光。
四处都是连绵的雪山,旭妍不可置信的仰着头,她知道修亦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却还是忍不住发问:“是修亦么?”
她的眼睛虽然短暂的看不见,却能闻出他的气味来,常年氤氲着佛香,修亦的身上有一道令人心安的松木香,哪怕是从少年长到青年,那味道依旧未曾变过。
修亦并没有说话,若是旭妍能看见的话,一定知道眼前的僧人,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修亦哈出一口白气,好半晌,才点头道:“是我。”说罢,修亦紧抱住已经站不稳的女人。
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修亦已经听不见耳边的呼啸山风,只因怀里的人喉间抑制不住的哽咽,听得让人心都要碎掉。
虽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但他话里的熟稔,不得不令她心惊,旭妍僵在修亦的怀里,好像下一秒做出什么反应都会让她失控。
旭妍顾不得其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