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从衣嘴里叼了根蔫蔫的狗尾巴草,仰面朝天躺在船蓬里。
蓬顶破了个大洞,刚好方便他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随意地支起,望着乌漆麻黑的夜空,思考人生。
河水静谧,流速不快,缓缓地托着破船蜿蜒前行,耳边只有淙淙的流水声。
若有人从高处俯瞰,便能看到横七竖八的茅草间,一双明亮如星的双眸,点缀着无星无月的夜晚。
只看这双眼睛,便能联想到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一身正气,器宇轩昂,或白衣飘飘,或戎马劲装,或生人勿近,或款款情深,皆可引无数少女竞尖叫。
然而此时此刻……
“他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救世主竞选大会么?”
剑眉星目,毫不怜惜地扭曲成不屑的形状,一双薄唇口吐芬芳。
破船里,少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拧着眉又读了一次,除了得出发出这张邀请函之人确实很中二的结论之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事情是这样的,阮从衣其人,牢记自己冯姚广寒居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常年失踪在外,游山玩水,逍遥快活,美其名曰闯荡江湖,实际如何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广寒居一干长老又如何不知道,只是一来掌门真人十年前闭关修炼,至今未出关,阮某人又天纵奇才,修为比他们高,管不了。
再者,阮从衣此人,Yin险狡诈,笑里藏刀,几位不服老非要管的哪个不是碰了一鼻子灰?不敢管。
退一万步讲了,这广寒居主人就是阮从衣的亲爹,那阮从衣就是广寒居少主人,未来的一派之主,更何况这掌门一去就是十年,还不知何时能出来。要想接着在广寒居混下去,何必跟未来的顶头上司过不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何必非得趟这趟浑水。
因此,阮某人自逍遥法外,长老们还少了麻烦,双方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然而,这种和谐的局面在不久前被一份神秘的邀请函打破了。
说起来,这邀请函其实是光明正大地送到各大派的,于数日前凌晨,突然出现在各派大门口,用一只朴素的竹条箱装着,其洋洋洒洒,高谈阔论数十页,旁征博引,贯通古今,深刻有力地论证了当前江湖存在的大隐患,以及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选一位众望所归之人,作为众仙之首统领百家,协调调度,永绝后患。
这种观点似曾相识,又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仿佛幼稚又荒诞的论调,冗长枯燥的论述,让人只想将这一厚厚摞纸统统烧掉。还好各掌门出于莫名的直觉,或说某种刻入骨髓的Yin影,动手前看了一下落款,只见落款四个大字曰:剪水散人
这一看,顿时醍醐灌顶,如临大敌,意识到是那位大圣人,回来了。
话说,当时前去品茗的几位掌门,虽说战战兢兢,支支吾吾,头都没敢抬,也没看清大能的相貌模样,但不约而同地记得素雅的茶杯上,绘有水墨“剪水”二字,虽然后来有人提出也很可能是“煎木”,但由于先入为主的印象,且不太文雅没有入选。
因此“剪水散人”其实是各大门派公认的大圣人的尊称,因其缘由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因此流传度不广,未曾想六十年后,本尊竟真用了这个名号重出江湖,也是奇妙。
再说各位掌门,连忙回到开头,细细读来,长篇大论,用端正的小楷抄在羊皮纸上,整整十八张,字迹整整齐齐,隽秀中隐藏这一股狂狷,然而内容却是格格不入的絮叨说教,令人头昏脑胀。
总算熬到结尾,才算找到重点。只见最后一张羊皮卷上写道:
…………
因此,诚邀各派Jing英,前往沉阳空稷山滇红崖下剪水学院学习统御江湖之术,并最终选拔出一位出类拔萃、德才兼备之人,成为仙首,统领百家。
剪水散人 敬上
各派欣闻此事,可谓惊喜与惊吓并存。一方面,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毕竟六十年以来,各派无不想着称霸武林,只是碍于剪水散人的威压,才未能实现。
如今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可以名正言顺的统领百家,并且还有一位远古大能保驾护航,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让别家拔得了头筹,那就不好笑了。所以如今问题只在于,派谁去?如何才能一鸣惊人,夺得魁首?
于是乎各派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既然邀请函中并未明确提出限制几人前去,那不如多派几人,即可互相照应,也可多几分胜算。
又于是乎,数日之前,一份邀请函的最后一页就有飞鸽传书送到了阮从衣手中。他常年漂泊在外,行踪不定,也就只有广寒居独有的灵鸽可以找到他,时不时传递点消息,也好让各位长老知道他还暂且活着没死。
长老们自然深知阮某人的脾性,因此,只将最后一页寄了,过来一方面心知肚明他恐怕不会赴约,另一方面,也对这位Jing通暗器、天资卓越的少主寄予厚望。
阮从衣其人,对一统江湖并无兴趣。只是一面游历一面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