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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筝买了八月下旬的机票去欧洲。
蓉城和港岛只有一江之隔,地铁线路坐到底再过个海关就到,何筝于是买了从港岛出发的票,价格比内地便宜不少,终点站是一个对中国护照免签的东欧小国,抵达后再买当地的火车票去其他欧盟国,文艺和经济更为发达的中西欧国家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杜夏头一回听说还能这么中转,七弯八绕的,乍一听怎么像是在偷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遣送回国。
但欧洲是何筝的老快乐家了,和母亲在英国生活的二十年里没少去度假,不管乘坐什么交通工具,穿越国境线时都没怎么被查过身份证件。
可见只要能在欧洲境内落地,去另一个国家真的就像国内出省,下个高速而已。总之何筝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们半个月后的旅程会出现变故,唯一的遗憾是无法参加杜浪的开学典礼。
绝大多数家长都会送孩子进大学校园,好像那才是真正的成年礼,杜夏对这一天的到来夜期待许久,比真正有书念的杜浪都梦寐以求,他并没有责怪何筝把离开的日子选在九月前。
他自己也知道,若是真进到杜浪寝室,帮着把被褥铺好,交代这个叮嘱那个,说不定又唠唠叨叨舍不得走了。
杜浪也清楚自己哥哥是什么性子,对何筝的安排举双手赞成,还找了个杜夏拒绝不了的理。
“从小到大,我就送过你一次。我一直以为那是最后一次。”他指的是六岁那年从地窖将人放走的夜晚,他始终记得自己陪着杜夏走了好长好长一段山路,目送杜夏彻底离开,再原路折返。
他一直不想看到杜夏回来。比起当自己的哥哥,他更希望杜夏是自由的,不被任何身份束缚的。
“所以这次也必须是我送你。”
何筝代杜夏答应杜浪了。一个周末,两人去蓉城的包箱批发市场买了两个最大号的行李箱,拉回家装出国的行李。原本以为两个箱子不够用,装到最后,竟只把其中一个塞满,另一个堪堪放了一半。
杜夏看着箱子里自己的衣服,跟何筝说:“我以为你会有很多东西。”
何筝看着箱子里自己的衣服,跟杜夏说:“我也以为你会有很多东西。”
两人于是回到对面的一居室,重新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物品,局促的出租屋一览无余,除了锅碗瓢盆毛巾牙刷之类可以到当地再购买的日用品,他们都没落下什么不可缺少的珍重物品。
“没事,反正这房子还有一个月租期,真忘了什么,可以等到了再让杜浪给我们寄。”
不止这间,何筝给对面的三居室也续了几个月租期,倒不是计划日后还要回来,而是不想大动干戈地亲自整理,所以给杜浪留了足够的时间,帮他们把住过的痕迹清空。杜浪去上大学前肯定要来几趟,他还有一些衣物放在这里,那台台式电脑卖二手也能换点钱,再把那件布背带拿回去——杜夏第一次整理的时候有把布袋放进行李箱,但换来何筝一句故意的Yin阳怪气,杜夏就又拿出来了,放回衣柜,杜浪日后要是觉得没必要再留着,扔了也没关系。
杜夏站在门口,用眼神巡视了一遍住了好几年的一居室,并没有进去。
“没什么了。”杜夏摇摇头,听语气,确实没多少留恋。
何筝哪壶不开提哪壶,歪着肩膀倚在门框边,问:“布袋也不要了?”
杜夏没生气,侧脸,嘴角有笑意,就是觉得何筝特别孩子气。
“孩子太大了,背不动。”
杜夏说完就回对面的房间了,留何筝在那儿愣了一小会,恍然大悟到底谁是那个孩子。
何筝后一步回去。没什么使用痕迹的宽敞客厅里大敞着两个行李箱,杜夏蹲坐在行李箱前,双手托着两侧脸颊,思忖还有什么没带走。
也像是在怅然,自己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想要带走的东西寥寥无几,连两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何筝盘腿坐在杜夏身边,陪他沉默。
他和杜夏不一样,杜夏要是一个人用了两个箱子,他可以什么都不带,把Vincent Ching的身份证件和钱包卡包放背包里就够了。
Vincent Ching是有信托基金的。里面的钱足够让母子二人在海外一辈子无忧无虑。
而且这个基金从Vincent出生起就独立于程荣升的产业,有专门的投资人运作。送出去的哪有收回的道理,这等规模的信托基金如今在程荣升眼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没必要大费周章用金融游戏吞并。
“我们会见到你母亲吗?”杜夏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议,“我们买点蓉城特产做伴手礼,送你母亲吧。”
何筝摇摇头,并不是第一次告知杜夏:“我和她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
“那你还用她的钱。”杜夏扯扯嘴角,很轻地拍了一下何筝的肩膀,吐槽何筝是白眼狼。何筝没有丝毫的愧疚,抓住杜夏的手,隔着T恤摸自己胸间的伤口,“我都还给她了。”
杜夏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