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陆琼挨在床前,一边削苹果一边同楚岩峰聊楚彦廷最近的画展成果。
“他倒是潇洒,整天涂涂画画的,也不知道学点正经东西替我分担分担。”楚岩峰的病情稍有好转,正半躺着看平板上的工作汇报。
陆琼谨慎地观察他的脸色,挤出识大体的笑容附和道:“是啊,彦廷总是不让人省心,还是小翊有出息。”见楚岩峰似乎爱听这话,她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以后还需要他多管管彦廷,彦廷怕他,肯定会老老实实学的。”
楚岩峰轻笑一声,不置可否。这时房门被粗鲁地推开,看清来人,陆琼尴尬地喊了声“钟总”,笑容凝在脸上,楚岩峰则难掩欣喜之色,摆手让陆琼去会客室待着。
陆琼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顺从地离开。她和钟翊擦肩而过,但钟翊没有给她半分眼神。关门之际,她看到钟翊换掉了她坐过的椅子,拖了把新的,翘起二郎腿,姿态放肆。
钟翊和楚岩峰年轻的时候很像,但此时完全看不出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更像是颠倒了身份,董事长屈尊探望即将被辞退的老员工,施舍最后的人道主义关怀。
“怎么有空过来了?”楚岩峰像盼望孩子归家的普通父亲,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来看看您死了没。”钟翊面无表情地用尊敬的语气回答,胳膊支撑在扶手上,歪着身子刷手机。
楚岩峰哽住,但很快适应了他一如既往的刻薄台词,苦笑着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钟翊过来只是给公司里的人做做样子,本就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前几次也同样句句都盼着自己赶紧死。
钟翊最近搞的那些动作楚岩峰都一清二楚,可能钟翊本身也懒得掩饰,明目张胆。楚岩峰想和儿子聊点别的话题,吃力地扭过头去,却看见钟翊正对着手机笑。
“有对象了?”楚岩峰感到一点宽慰。
钟翊愣了愣,随后关闭舒辞的微博主页,收敛笑意,没有给出正面回答。
楚岩峰当他默认,自顾自地感慨道:“有伴了好哇……之前给你介绍了那么多,成熟大方的你不要,活泼一点的你也看不上,爸真的弄不懂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就好。”
他看着对面墙壁上暖色调的画,愧疚和痛苦又爬上他苍老的面庞。“你也该成家了,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妈妈如果……”
椅子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楚岩峰的遐想。钟翊站起来,满脸厌恶地、居高临下地警告他:“你不如好好想想遗嘱该怎么写。”又弯下腰,狠戾地盯着他混浊的眼珠,一字一顿地威胁:“到时候我要是不满意,你的宝贝老婆和儿子可就有的受了。”
监测仪器发出警报,钟翊瞥了眼楚岩峰因身心双重痛苦而扭曲的、风姿不再的衰老的脸,按下呼叫铃,又一次在五分钟内结束了探望。床头裸露的苹果逐渐生锈。
回到公寓,迎接钟翊的是蹲在扫地机器人上巡视领地的猫,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玄关绕了一圈,猫尾巴扫过他的鞋面。钟翊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智能机器,但养了猫之后舒辞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得不购置。
钟翊踢开扔在半路的老鼠玩具,躲到书房里去。扫地机器人撞到房门上,进不来,撞了几次便载着喵喵叫的乘客开远了。
钟翊脱下外套,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看完楚岩峰后,他去接种了第三针狂犬疫苗。给他打针的护士又换了一个,但依旧目光炽热,下针不小心有点重。钟翊不喜欢打针,靠舒辞的微博转移注意力,但注射的时候还是会疼,一次比一次痛。手上的纱布早就拆掉,露出三道结痂的伤口,有些发痒,钟翊打开芦荟膏随便抹了抹。
客厅时不时传来猫翻滚跳跃的自娱自乐的声响,钟翊觉得烦躁,但又没办法和一只猫讲道理。
钟翊问过方洲,舒辞见到猫的时候有没有很高兴,方洲含糊其辞,骗不过他。舒辞也没有对钟翊表达过感谢,没有关心他的手为什么受伤,百分之九十九的Jing力都浪费在遵守钟翊随口定下的规矩上。他总是及时阻止小猫涉足禁区,将她的活动范围定死在客厅,如果越界会有小小的惩罚,要戴上她很讨厌的甜甜圈围脖,或者不给零食。甚至矫枉过正,在猫靠近钟翊时,舒辞也会立刻冲过来抱走她,对钟翊露出惶恐的抱歉的笑容,好像钟翊随时会把他们扫地出门。
猫爱憎分明,每每面对钟翊,总是炸毛、低吼,在舒辞提心吊胆的多次敲打下,慢慢学会了将钟翊视作空气,把有限的生存空间利用得淋漓尽致。
钟翊想,舒辞可能始终耿耿于怀。他让舒辞哭得那么伤心,又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强硬地塞给他这样的惊喜,大概确实高兴不起来。即使开心也仅仅是因为能和猫团聚,且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被无视的感觉不好受,尽管之前舒辞也只是提供包含性服务在内的家政工作,附加的拥抱和亲吻是钟翊要求的。因此钟翊假装还是很忙,减少待在公寓的时间,晚上也不太想回去。
舒辞用很低的姿态请求钟翊允许他睡觉时把猫窝摆在卧室门口,保证自己在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