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姬九祯如此,林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领着士兵准备离开。
方才这里经历了一次厮杀,四处血流成河,堆尸如山。
林弗最后扫了四周一眼,目光再次落到远处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冷白身影,诧异过后,心中不禁缓缓升起钦佩之感。
大略看过,地上的尸体至少有两千多人,可那人不过仅持一柄长剑,带了五百士兵,便杀出了一条血路。
姬九祯……
林弗念着这个名字,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的目光悠远。
自从这个名字被世人所知的那一天起,那人所做的一切,竟似乎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
回到大绥营地,小姑娘躺在他怀里,已然昏昏沉沉地睡熟了。
姬九祯想让小姑娘擦洗过后,醒来喝些安神药再睡,可营地找不到多少女眷,正束手无策之时,木晚儿主动提出帮忙,他便允了。
等到安置好小姑娘的事情,姬九祯换了身衣裳,再度从帐子里出来时,已是深夜。
不远处的主帐内还亮着暖黄的灯火。
林弗与夏亦正坐在主帐中商讨之后的事宜,说到是否要将今夜发生的事情派人报给朝廷时,忽然见姬九祯掀帘走进来。
夏亦转头,立时一拍膝盖,笑道:“阿祯你来的正好。我们在说要不要派人快马将消息传回去……”
却不想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姬九祯道:“不。”
夏亦一愣:“啊?”
他与林弗对视一眼,两人纷纷面露不解:“为什么?”
姬九祯神色冷淡,只道:“太早了。”
现在便传喜报回去,为时尚早。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
剩下的原因,他没有说出口。
夏亦思索半晌,点头赞同道:“确实。”
见二人这般说,林弗沉出了口气,也只好道:“那便依国师大人和王爷的意思,再缓几日看看情况罢。”
该商量的事情都已经商量完,心中大石落下大半,夏亦见此情景,便笑着出声告退,随后与姬九祯一道出了主帐。
直到远离了主帐好一段距离,夏亦面上的笑容淡去,忽然看向身边神色始终冷淡的姬九祯,皱眉开口道:
“阿祯,为什么不传消息回去?”
姬九祯看了眼夜空,只瞧见明月掩在云雾后,时隐时现看不清晰。
他收回视线,目光深沉,一言未发。
夏亦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你……在谋划什么吗?”
“怎么,”闻言,姬九祯勾唇,看向他时笑意讥讽,“你觉得我要谋反?”
夏亦被这两个字彻底惊了一惊,他虽然隐约想过这个念头,却没想到姬九祯直接将这两个字明晃晃地说了出来。
“你!”夏亦声音不禁拔高,发现不妥,又 * 咬牙压低声音,“姬九祯,你疯了吗?难道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他就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
姬九祯讥笑一声,别开视线,冷冷道:
“你想多了。我姬九祯不稀罕皇位。”
夏亦一噎,现在是彻底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深吸一口气道:“那你……”
“这么多年来,天下民情如何?”
姬九祯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听了这句话,夏亦后头的话音戛然而止,竟突然沉默起来。
他负手在后,面无表情想了很久,才沉着嗓音道:“听说先帝喻恒在位时,百姓富庶,天下安宁。”
姬九祯淡淡道:“继续说。”
夏亦闭了闭眼睛,似是极不情愿,却还是咬牙一字一顿道:“可如今……如今官员报上来的文书中,光是征兵、赋税与贪污腐败,就已经让百姓民不聊生。”
姬九祯没有继续说话。
他掀起眼皮,看向寂静的夜空。
半晌,夏亦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姬九祯的语气很淡,似乎被夜风一吹,就会飘散在天地间。
“这天下,终究还是属于喻氏的。”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
夏亦听得一头雾水,好像隐约感觉到话中蕴含了些什么,却始终想不明白。
***
戚柔迷迷糊糊间,觉得口渴,无意识地呢喃一声:“水……”
似是有人起身的轻微动静,片刻后,她被那人扶起,一杯清水缓缓入口,胸中郁气顿时散去不少,只剩下清凉舒适。
她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清雅药香。
从前在药庐时,她偶尔生病,沈倾也是这般细心照顾她。
他性子冷淡疏离,可照顾她时却极为认真,动作轻柔,无论是为她包扎伤口,还是为她上药,都细心认真,就好像是对待世间仅有的宝贝。
兴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后来才一步步陷了进去罢。
戚柔不由轻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