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总有那么几个可以被说动罢?”
玉旻笑他傻。
可他真的就那么去做了。
越是家底深厚,在云泷生长了数百年的名门望族,越是放下了一切,按他说的话行事。也曾有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直截了当地告诉过他:“若是换了别人来,我会认为是空手套白狼的,赶走完事,但是年轻人,就冲你这个态度,我也是肯试一试的。”
刚到云泷时他水土不服,落地便发起了高烧,他便顶着摇摇欲坠的病躯一家一家地去找,不厌其烦地为别人分析利害,一直讲到嗓子失声,后来他很难开口了,便耐心地用纸笔写。
这个地方几乎快要被人抛弃了——因为雪灾,道路阻绝,连本地人都要把这个地方抛弃掉,但是明慎清楚,一步都不能退,这是他的亲哥哥勉力守下的疆域,再往南是海,也是朝廷运输的海上枢纽。现在乱成这样,以往最吃香的盐铁使也没人敢做,欧阳夕照便将此事揽了下来。
这六个月中,明慎施粥时一天扛过八十个米袋,也跟着欧阳夕照去过海上,他晕船,时常吐的七荤八素,后来便好了。有一回他们遇上海盗,海盗的箭射穿了他房间的舱板,他当时正睡着,那冰冷的箭尖离他的鼻尖只有毫厘之隔。
这还尚且不是最凶险的,有一回明慎救过一对逃难中迷失方向的母子,给他们指了去处,隔天传来消息说母子二人双双染了瘟疫,快要不行了。
那时候明慎刚刚失声,免不了怀疑自己也染上了瘟疫。如今缺干净的水,缺药,若真的生了病,那就是回天乏术。后来发现是没有,却仍然心有余悸。
他是个凡人,贪生怕死,更贪恋温暖。他本是被宠着长大的,最近两年更是被呵护得不像话,可当他真正从两位哥哥的庇护下走出来后,发觉自己并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短短六个月,他消瘦了不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还落下了嗓音沙哑的毛病。连欧阳夕照都在惋惜:“可惜了,先生一把好嗓子。”
明慎只是笑:“我没有狂放歌的歌喉,坏了便坏了罢。”
打仗打了三个月,战后的休养生息花了六个月不止,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但已经解了朝中的燃眉之急。
随后,他又找到了两季稻的种子,并送交了官府,欧阳家就用这批稻子换了一个爵位。
明慎在云泷的这段时间里,还开了一个先例,那便是商贩向官服报备,暂时代理盐铁之权,连带着包揽了整个沿海的盐铁、茶酒运送,顺便清扫了近来猖獗的海盗——云家引以为傲的云家军在云游被困京中后便纷纷失业,明慎则又将这些人找了回来,和欧阳夕照等本地人的家兵联合在一起,护卫官家船舶。
欧阳夕照还在那里哀嚎:“先生!怎么办,钱越来越不值钱了!”
明慎笑了笑:“无妨,若是您不放心,现下便将所有的钱去买了金条,但我认为其实不用,再过两年便能重新值钱的。”
欧阳夕照犹自耿耿于怀,明慎想了想,不确定道:“或者等我……回家之后,双倍补偿给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提起这个,欧阳夕照来了兴趣,再一次试图从他口中逼出些东西,“按照先生谈吐气度,我知道先生家很有权势,你说你是为了一展抱负来此,依我看,先生的眼界气度也绝非常人,您姓霍,莫不是京城霍家人?”
明慎愣了愣。
他当初化名霍逸,无非是取了他母亲的姓与父亲的名。他仓促离开京城之后身无分文,连行李也没准备,只有去了江南老宅一趟,顺便又打包带走了他父亲生前当伶人时的全套装备,起初是想着用里头的工具继续干他秀补珠花的老本行,后来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让人易容的工具,虽然老旧,但是十分齐全。
他就靠着蹩脚的易容术一路躲开官兵追查,来了云泷。
他咳嗽了一声:“不是……霍家现在只有一个独子,便是霍冰大人。”
“真的?”欧阳夕照怀疑地看着他,“可先生如此厉害,若非去过朝中……”
明慎笑眼弯弯:“我未曾去过朝中,但我的两位哥哥是很厉害的人物,他们教过我不少东西,我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罢,等有了机会,我一定要去先生家中叨扰。至于银钱,不必了,您已经让我赈灾的钱赚回来了,更何况百姓水深火热中,我们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您说的对,任何一丝付出,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欧阳夕照道。
明慎仍然笑着,但是有些微微的出神。
其实这句话是玉旻告诉他的。
一年前,他总是心疼玉旻太忙,把身体都拖垮了。三月之内三场天灾,玉旻连下罪己诏,让他很难过:“旻哥哥,你是皇帝,为什么偏偏还这么忙,这么不快活?”
“谁说朕不快活?朕有你在。”那时玉旻把他圈在怀里,整个人带着他轻轻地摇动着,像哄着什么孩子,玉旻轻声道:“以前,朕也问过父皇,为何要将皇位让出来。”
明慎睁大眼睛,回头望他。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