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上,贝浩图的衬衫就丢在窗帘下边的地上。谁扔的?想不起来了。“其实想一想,你很少说自己的事。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很了解你,了解你和你家里,所以没必要再听你说,再说你说到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句正经话,我都懒得听了。”
“你真要听啊,都是一些无聊事。”
“我要是现在就睡着了,会接着做恶梦。”
“也是。”贝浩图伸手拉住了唐楚一的手,“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隔壁的那家很无聊,三更半夜他家女人总是哭,吓得贝浩宁晚上不敢睡觉。他家的男人每天什么活也不干,就只干两件事,喝酒、打老婆。后来大点才听说,是因为那家的女人总怀不上孩子。”
唐楚一笑了,“你在骂我呢?生不了孩子,还总是半夜哭。”
贝浩图也笑了,“不敢不敢,我是老婆,我是老婆。”他慢慢地抚摸着唐楚一的手指,“再后来,他家就托人从城里要了个小女孩抚养。村里的每家都很喜欢她,她长得漂亮,又聪明懂事。说起来也是奇怪,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是要来的孩子,可是她从来不撒娇,总是拼命讨好她那窝囊废不明事理的妈和喝酒打老婆的爹,拼命讨好所有人。小时候总听村里人背地里聊天说这女孩命真是不好,怎么偏偏被那种穷得要死的破烂人家收养了。”
“你很喜欢她?”唐楚一又问了一次,贝浩图很少这么认真地说一件事。
“我最喜欢你。”贝浩图拉起唐楚一的手吻了吻,停了一会,他慢慢地说,“八岁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小学,同班,学校要交学杂费课本费,只有我们两个是交不起的。每次老师催交学费,她就偷偷地哭,然后我陪她去她姥姥家,她姥姥家本来是坚决不跟他家来往的,也不会借钱给她那不成器的爹,可是到了最后每次又都会因为可怜她而给她学费。我现在还记着她小小的,跪在她姥姥家的屋里……”
“贝浩图。”唐楚一有点心疼,翻身贴近了他,“你……”
“在那之前,上学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家里很穷,我每天只知道傻玩,根本没想那么多。就在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了穷是什么意思,我很害怕我也得去跟谁跪着才能上学。”贝浩图转过头来看着唐楚一,忍不住笑得温柔,“八岁的时候我每天都害怕我得去跪着求人,然后突然间有一天就收到唐楚一小朋友寄给我的钱。”
唐楚一呆呆地看着他,他低头在唐楚一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一直都忘不了,我那时候松了一口气的心情。我给你写信,画画,不停地做这样的事,想让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你。你在我心里,就跟天使差不多。你越是不给我回信,我越是觉得神秘的唐楚一是我的寄托。我把你当做天使一样喜欢,又不敢亲近,这种感情好像一直持续到了现在。再见面,你帅气,聪明,优秀,神秘——你还是天使,我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看你好好的我就会很满足……可是我就算跟你上床,有时候好像还是不敢亲近你。越是不敢,越是远。我真是蠢啊。”
“天使个……屁。”唐楚一的呼吸又缓缓地急促。
“我是想跟你说,我不跟你客气了。过年跟我回家吧,必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羽绒服都给你买好了,去一个零下二十度的地方,没有什么比羽绒服更实用。”
“屁!不撒谎就开始学会拐弯抹角了,你直说不就得了。”唐楚一偷偷擦掉泪水,趴在贝浩图的身上,想说什么却没出口,最后变成了彼此凝视。
“心疼了吧?”贝浩图说着又笑了,抚摸着唐楚一的脸,“心里只想着我好不好?你烦恼也好,后悔也好,痛恨也好,怎样也好,那些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陪着你要跟你一起生活的人是我,再多爱我一点好不好?只想着我,好不好?是不是我最重要?”
唐楚一沉默着,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最后点点头。
许久之后,唐楚一又说了那句话,“要是,从小学就跟你一起生活,我会少走许多辛苦的弯路啊。像我这样自私的人,是活该的。不过,要是从小就兄弟一样地被养在一起,那么熟悉的话,或许反而就不会在一起了吧?”
贝浩图挠挠脑袋,“你说,要是从八岁就在一起,咱们会不会小学六年级就上床了?我觉得最晚初中吧。”
唐楚一终于被逗笑了,他恼火地揪住贝浩图的头发,“你是不是把机票都买好了?你说你到底骗了我多少话?你到底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好,就算不是骗,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是宝自己不关心我,才不知道的,又不是我故意隐瞒。”贝浩图笑起来,“我一直不说,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如果宝自己想知道我的事,宝早就能打听出来,姐姐什么都知道,而且如果宝问我的话,我也会实话实说的。要是宝你想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宝早就会想要知道我的父母弟弟都是什么性格,能不能容下同性恋了。宝你啊,从来就没想要跟我一直在一起,总想给自己找条退路,只要有了后退的理由,宝就奋不顾身地逃跑。”
唐楚一不笑了,贝浩图的笑容已经没有过去那么灿烂,贝浩图的眼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