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此刻看起来他还是这么单薄,瘦弱得有些凄美。
“我也曾想很多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可是从来没有过。”萱修轻轻开口说着。
“你说过的是这样的罪孽?”乐以苦笑着,不知为何此时心里突然一阵抽痛。“我见你第一面,就开始了是不是?”
萱修淡淡笑了笑缓慢地说道,“还要在那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仇得报,却仍旧心有不甘,他非要在这个人心上再插上一刀才肯罢休。“你可知道,后山有小仙童的传闻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我,我用碎玉打通了下人,一层层传到你耳边的。”
乐以听闻之后,心脏突然就不疼了,似乎也不跳了,他怔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啦,我从来就不惧怕玉碎的声音,都是我装的而已。这样一来我自己可以有积累,二来也可以加重这个家的花销。”萱修巧笑着看向乐以,笑意盈盈之中却只让人感觉冰冷,就像是极寒之地冬日的太阳,没有一丝温度,“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杀害了你母亲?还不是因为你母亲陪嫁的玉脉,你母亲不忍心告诉他,因为那是留给你成家的东西,他才失手杀了你母亲。”
“玉脉?什么玉脉?”乐以张了张嘴,小声呢喃地问了一声。
萱修徐徐走了过来,血在他脚下开出了花,他慢慢走着,生怕乐以听不到一般,附身到了乐以耳边,邪魅地说着,“那自然是我骗他的。我说我做了一个梦,玉仙托梦给我,说是夫人陪嫁里有一条玉脉,想见识一下。”
萱修在讲完之后,起身离开了乐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蝼蚁一般的乐以,笑得开怀,“谁知道那傻子就杀了她,哈哈哈,我也知道这个人现在生意做不好,正在愁钱的事情,不过是推波助澜一番而已。”
“你这是为什么?”乐以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问道,双眼已经不能活动了,“是为了报复?”
“不错,我受的苦,是该你们全家来尝了。”乐以冷笑着神情轻蔑,恶狠狠地说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对我做的事情,哪一件不算过分?他可是囚禁了我整整十年!十年!”
“可是我母亲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乐以整个人已经克制不住嘶吼咆哮朝向萱修,仿佛下一瞬就要冲过去掐死他一般。
“她错就错在,不作为。”萱修淡淡地扫了乐以一眼,顿了一顿,才缓缓说道,“你错就错在,你明明可以救我,却舍不得我走,明明知道我身处水深火热,却装作一无所知来与我谈天说地。”
乐以听闻之后居然无法反驳。
诚然如他所言,自己确实是存了私心想把他留下来的。
这分明就是他的圈套,故意接近自己,故意让自己喜欢他,故意在这个时候来加重他的折磨。可自己还是乖乖入了圈套,挣扎不脱。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像杀了他一样?”乐以红了眼,质问道。
“因为你还不足以死。我要留下他家的后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折磨他,反反复复地折磨他,直到他这一生痛苦不已,心有余悸。”乐以咬牙切齿地说着,可在下一瞬间他又轻笑道,“而且留下你,替我顶罪。”
“你怎么知道的?”乐以垂下了头,看不清神色。
“因为你的眼神跟你父亲一样,贪婪子自私,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舍不得我走,自然舍不得我死。你去认罪以你母亲的家世是不可能让你死的,而我去认罪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他笑得狡黠,是妖艳罪孽的红。说罢,萱修便转身离去了,叮当清脆一声只留下一把带血匕首在原地。
乐以在他走那一瞬间,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了,眼泪便开始止不住地流下来,你看看这世事多可笑。
翌日,这镇上便多了一桩奇闻。
有一位富家公子失手在防卫过程之中刺死了自己父亲,原因是因为自家父亲杀了母亲,也是存了要为母亲报仇的心,在刺杀之后前来自首。
这可成为了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等着青天老爷怎么判。
要是说判,可是这又确实情有可原,这位富商一向在镇上名声不大好,倒是夫人名声一直很好,颇受大家爱戴。夫人出身的乡绅邻里口碑也不错,她又是独女,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捧着长大的。
此时夫人双亲听闻这事情之后也坐不住了,非要吵嚷着要给个交代,已经在县衙中跪了两天两夜了,就是求把自己家外孙给放出来,银两随便罚,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人给救出来。
那几日镇上一直在下雨。
萱修早早就搬离了乐以家,用之前攒了多年的碎玉盘下了一家酒馆,不偏不倚就正好开在乐以家门口,他倚在门廊上看着热闹,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感觉空了一块,不是痛,就是空了一块,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来弥补。
他真的去替他顶罪了。
僵持了许久,审判下来了。
果然没有让他死,只是把家财尽数罚光了,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庭院给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