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是阏氏自己冷着单于。单于不还是颠颠的,有什么都立刻想到她么?”
见西帐阏氏脸上满是怨毒神色,在旁一言不发,窦宪不由地看向她。她冷笑道,“单于可喜欢那女人了。你们都不知道吧,那女人的父亲和弟弟犯了死罪,单于明面上处死了他们,可暗地里,早悄悄把两个人都送出去了。要不是这件事败露,最后那些跟随他的人也不会彻底失望,由得他自己去搬救兵。”
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由地问,“真的假的?”
西帐阏氏白了她们一眼,“这有什么好骗你们的?办法还是我给单于想的呢。”她Yin测测地笑,“可怜啊,他还以为我在帮他,忙着去打仗,让我去和格桑说清楚。哼,凭什么?”
窦宪见她脸上混合和怨毒和伤心,心想,又是一个偏执的可怜人。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女人们都离开。
她们走后,窦宪看着蓝天,想起那个一生勇武的呼屠。他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请善待他的妻儿。那是一生骄傲的王者,最后的也是为数不多的恳求。
而那个与他身为怨偶的妻子,至死不知道这一件事。不知道丈夫为了她,心甘情愿让尸身被人践踏成泥。甚至为了她,第一次悄悄改变了处事的准则,保她父兄无虞,因此彻底走向绝路。
而他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带着孩子们,跟随在了他的死亡之后。
那位格桑阏氏,一定也有过娇俏的少女时代吧。努力地学习着汉字,写了一首又一首的拙劣情诗,在一篇的末尾画一朵格桑花。
所以即便中间他们有过无数的争吵、冷战和误会,到最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多可怜。
彼此一生相爱,却哪一个都在临终前不明白对方的真正心意。于是这一生的情感,就只能得到这样让人痛心的落幕。
窦宪觉得眼眶发热,回到了王帐里,捧起那个匣子,嘱咐士兵,“去找一找呼屠贴身穿戴的衣服,为他建立一个衣冠冢。将格桑阏氏,还有几个孩子都葬进去。再把这个匣子也放进去。厚葬。”
而李曦和郭琪,也终于找到了那个古鼎,叫道,“将军!”
窦宪折身回去,从郭琪手里接过古鼎,那鼎很大,约能容纳五斗之量。上面刻着“仲山甫鼎,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的铭文。
窦宪拿在手里,紧紧地握住,沉声说,“交代下去,咱们找到了匈奴的至宝,明日登匈奴燕然山,刻石记功!”
第二日天不亮,窦宪就带着各位将官,还有有品级的士兵们,去往燕然山。
匈奴人一早就收到了消息,如黑压压的海水一般,围绕在山脚下,痛哭流涕。——燕然山是他们的国脉,除了王室,从不曾有人登临。一旦汉军上去,那就意味着匈奴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塌。
而窦宪没有顾及他们,带着人就登上了山脉。
窦顺在后颇为感慨地说,“将军这次彻底剿灭了匈奴,又收服小宛。这份功绩,几可与霍去病比拟。”
霍去病......他当年追杀匈奴头王、左贤王,而至狼居胥山,终于将敌人斩杀殆尽,在那里举行了祭天封礼。自此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到了今日,自己远比他做的更好,将整个的匈奴都颠覆了。
窦宪一边默不作声地登山,一边想,时间原来过的这样快。
仿佛昨日里,他还是京城里的一个普普通通少年,做着“将来要像霍去病一样”的美梦。而到了今日,忽然他就有了更大的功绩。
燕然山不高,很快一众人就登临了山顶。
军中所带的文史秦满,年过五旬,一直只是小官,这次却偶然被挑来写记载功勋的铭文。倍感荣幸,满含泪水地yin诵道:
“......元和二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骁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执金吾郭璜等人,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
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诸兵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
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
敦煌主簿黄朗,不顾仪态地跪在地上,手握刻刀,一句句地刻字,每一个都力透大石。
终于,一切完毕。黄朗满含热泪,将刻刀等物一下子投掷在地,站起来大声道,“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载兮振万世!魏巍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