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撩得太过火,接连几天,顾远山都没见到林星辞。还是三天后,家里要宴请几位宾客,方才有人请他去前厅。
衣服穿了两层,石棋才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顾远山揪着衣带熟练地系,随口问:“去哪儿了?”
“......没去哪。”石棋闷声答了,自觉接过主子的腰带,给他更衣。
好家伙,就那么一拽,险些勒得他喘不过气。
一天天的都干什么呢?
顾远山很快就知道,石棋是在哪儿受的气了。
穿过游廊去前厅,走过小花园,有高低不等的笑声传来,顾远山随意扫了一眼,见几个洒扫小厮凑在一起闲聊,也没在意,没几步又忽地顿住脚步。
只听花园里小厮怒道:“石棋是不是有毛病,揍我干什么,少爷不准科考是老爷定的,我说实话而已,这也要挨揍?”
“这事儿我都没听说过,你搬弄是非,活该挨打。”
“谁搬弄是非了?这是当年老爷临死前的遗愿,你们来得晚不知道,我可是一字一句全听在耳朵里了!哼,顾家为什么是林公子一个外姓人掌家,又为什么不准少爷入仕,不准讨论,就真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其他小厮来了兴致,纷纷竖起耳朵:“说来听听?”
“那位林小公子不会是将军在外头留的种呗!”
众人哗然,有震惊的,有摇头的,有质疑的。
“这要是真的,将军偏爱得也太过了吧?一个不让出头,另一个却尽数继承家产,分明少爷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呢。”
这种话顾远山从小听到大,有些腻歪地掏掏耳朵,石棋却是青筋暴跳,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刚走出去两步,花园另一侧忽地爆出一声厉喝:“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石棋本能地后仰身子,几个小厮霎时间白了脸,顾远山侧过头。
只见假山掩映下,一个中年女人健步如飞,疾言厉色道:“主子的是非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小厮们挨挨挤挤,低着头惶恐低语:“完了,是张管家......”
张红梅在他们面前站定,双手叉腰,怒目而视,头上金钗震颤不休。刚刚还气焰高涨的小厮们瞬间缩成了鹌鹑,头也不敢抬。
张红梅眉毛刚竖起来,就看见游廊上的顾远山,紧绷的嘴角瞬间一松,骂也不骂了,随口打发几个人去前院领罚,大步走来。
顾远山冲她颔首,笑道:“张婆婆。”
“快让我瞧瞧,”张红梅上下打量着顾远山,眼角笑出纹路,“我的好少爷,几年不见,现在都长成这样俊美的好男儿了。”
石棋跟她行了个礼,还有些闷闷不乐:“张管家,您就这么放过他们啦?”
“想什么呢?”张红梅眉毛一挑,“口舌不干净的下人咱家从来不留,现在就赶走,那还打不打了?”
石棋恍然大悟,这才高兴起来,撒娇似的告状:“您不知道,方才我出面制止,还挨揍了呢。”
他跟顾远山从小就在张红梅跟前长大,跟半个儿子没差,关系比旁人都亲近些,此时边聊边走,说说笑笑十分自然,张红梅绝口不提方才流言,只挑些逗趣的话说。
一直走到耳房,她方才放慢脚步,状似无意地偏过头:“咦,有猫。”
真的有猫。
正午阳光正好,温暖得令人昏昏欲睡,两只小花猫靠在一起打瞌睡,小肚皮起起伏伏,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仿佛触及到什么美好的回忆,张红梅停住脚步,声音缓了下来:“林公子以前就住在这个房间。”
小花猫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滚到一扇半地下的琉璃窗前,后爪搔了搔脸。
顾远山一愣。
那琉璃窗一半挨着地面,是个不起眼的储藏室,平日放些工具,根本不住人,林星辞那么爱干净,会住这种地方?
张红梅叹了口气:“他刚来顾家的时候怕人,就躲在储藏室里,饿极了才肯出来。说是十二三了,我瞧着瘦巴巴的,还没我八岁的孙儿来得高。”
当年她刚抱孙子,喜气洋洋来主家报信,扭头瞥见有个孩子蹲在角落啃馒头,她满腹疑惑,正待上前,只不过发出轻微的脚步声,那孩子却像受了极大的惊扰,弹起来就跑了。
小猫咪咪呜呜地叫了两声,张红梅回过神,继续说下去:“是将军的亲随送他过来的,在别院三年,将军一次也没有见过林公子,若说是私生子,实在牵强。少爷别听那些人胡说,都是没影儿的事。”
“嗯,我知道,”顾远山微微一笑,“娘说过,他是父亲战友的孩子,失了双亲,才接回来照料。我也不至于谁的话都信。”
张红梅这才放下心,引着他往前厅去。
走出去几步,顾远山回过头。琉璃窗蒙尘,在正午最好的阳光下,依然灰扑扑的,远远看去,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方格。
十三岁的林星辞瘦骨嶙峋,趴在小方格后面,隔着窗户想摸摸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