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脸的臭骂,“你这么多年读的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先生没教过你?呸!克死了爹的东西!今日我说你去,你便得去!”
孟慎功望着面目狰狞的大嫂,忽然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他家里本来也是农民,世代务农,孟家的孩子从出生就能一眼望到死。
到孟慎功他爹那一代,就觉得这样不成,读书好,读书能明礼,还能做大官,于是便拼了老命地送孟家的两个儿子读书。
村里的人家都笑话孟老爹,一年累死累活的,农活儿都赶到夜里,也不见个男孩儿来帮忙,就干那些没用的东西。你老孟家从根儿里就是贱命,还敢想着做大官,祖坟也没冒青烟啊。
孟慎功他哥不爱学那些个四书五经的,三天两头地跑出去玩,孟老爹打了好几顿也不管用,于是他便叹息一声,把大儿子送回家务农了。
孟家的小儿子还算争气,三岁就能背诗,五岁出口做文章,连先生都夸他是块读书的料。
孟慎功考上童生那天,整个村子里敲锣打鼓,村长凑出了几百个大钱给孟家做贺礼,连从来都看不起孟老爹的邻居也要摆出个笑脸,恭恭敬敬地道一声贺。
孟慎功书读的越多,就越在心里琢磨一件事,孔夫子讲了许多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可到底如何修身、如何治国、如何平天下?其中具体方法,却是一样都没提。
虽说大道至简,但人有五谷轮回,不能光靠着大道来吃饭,于是他决定,从农事出发,把自己领悟的“道”融汇在实务上。
孟老爹见到孟慎功这副模样,气的牙根痒痒。好么,自己好不容易教出个儿子,翻来覆去,竟然又去做土里刨食的营生了!不久便气的一病不起,撒手而去。
孟慎功在他爹棺材前尽了孝,他哥便带着他嫂子分家了,拿走大部分的土地余粮,只剩下孟家的老房子和一个半瞎的老娘。
孟家村的人都说孟老爹家的小儿子是个白眼狼,不正常,还克死了爹。
孟慎功一边照顾老娘,一边日思夜想,终于在两年后的一个春天培育出一株小麦。
那株小麦长了几枝穗,他借着昏黄的油灯一边数,一边哭。一枝穗上结着饱满的种子,整整有四十五粒。
四十五粒啊!大郑的小麦,一穗只有二十粒,这下翻了整整两倍!
若是有十穗呢?百穗呢?一亩地呢?整个辽东平原呢?
这株小麦不知道能救下多少黎民百姓,从此父母不必为了饥荒而丢弃稚儿,兄弟姐妹不必为了能多吃一口饭而反目成仇,如此,天下可归心矣。
第二天一早,孟慎功把这根小麦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送去了巡抚。他想告诉巡抚,这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喜事啊,他不求功名,只求巡抚能把小麦进献给万岁,万岁若看到了... ...
孟慎功没能见到辽东巡抚,他甚至连门都没进去。
巡抚的门子见他穿着粗鄙,又说着什么献麦子的疯话,不禁在心中哂笑。
只听过给巡抚送金子送银子的,从来没听过谁给巡抚送麦子,他喝多了酒,这个年轻人又在脚边苦苦纠缠,一下子怒从胆边生,找来一众泼皮,给孟慎功狠狠地打了一顿。
孟家村的人都在一天清晨惊讶地发现,孟老爹家的小儿子脚跛了,不再说什么“麦子”、“救国”的疯话了,每天只照顾老娘,偶尔帮村里人写信、卖字为生。
他现在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
“这位婶子。”那名姓纪的青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就是孟兄的嫂嫂?”
“对对对!”那妇人拘谨地擦了擦手,眼睛里满是Jing明和算计,“小妇人便是他的长嫂,长嫂如母么,小公子放心,我一定让他去您府上办事,去几年都成!”
“婶子在说些什么话呢!”季岚熙惊讶地开口道,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名妇人,“我观令堂Jing神矍铄,孟兄的事自然要由令堂来负责。虽说长嫂如母,那也得是老妈妈不在时候才能由婶子主持家事,您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她轻轻地说:“免得被外人认为婶子是在咒老妈妈,便是不好了,这可是大罪啊。”
什么?妇人心中一惊,对了,她怎么把那个瘫在炕上的老妪给忘了,真是碍事,怎么还不早点寻了那个短命的公公去!
“我这婆婆半瞎在炕上几年了。”妇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滴,哽咽道,“平日里都是我与慎功他大兄照顾,就是这两年家里多添了三个小的,这才交给了慎功,让他照顾两年,也算尽尽孝心,我这苦命的婆婆,如今已是不管家事了。”
孟慎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嗓子却像哑了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季岚熙走到炕 边,牵着那哀哀哭泣的老妇人的手,柔声说道:“老妈妈,这位婶子说要让慎功随我一起共事,您可愿意么?”
老妇人紧紧地抓住季岚熙的手,像是受到力量鼓舞似的,猛地把手中的垫子向着妇人声音的方向掷了出去,大声道:“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