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将她从专注的观察中扯回。
她低头,发现身上好似多了一层浮灰,皮肤呈现淡灰色,像涂了一层灰漆,连筋脉纹路都黯淡了。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皮肤,但没能揉下什么来,就好像那灰色是她与生俱来的。
大厦里的人渐渐减少了交谈,每个格子间蓦然都亮起了红色的数字,范围从1-50个数字,但不是每一个数字都有人选择。
艾贝的视线放低,看到自己膝盖的位置,标了一个从外侧看是13的数字。那是贴在玻璃瓶上的编号。
大厦里就有人选了这个数字。
在大厦里的人作出选择后,器皿中的人们终于渐渐苏醒。
这个时候,小艾贝想起了费曼。
费曼曾经猜测,他们所看到的这个星球的现状,只是冰山露出的一角。
“这颗星球,看上去每天都在死人,好像这些人在保证生存的情况下都已经Jing疲力竭,但实际上,这些死去的庞大的基层人数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在死人和垃圾堆成的底部往上,架着一座天梯,有人早就攀爬到了顶端,欣赏着截然不同的风景。”
见她听得懵懂,他便借用了自己所在的星球背景,和那劣质的图片解码器一起,一点一点为她构建社会的概念。
他也讲述了星际门阀间的权力斗争,其中就有一项“赌博游戏”。
星阀世家之间就流行一种赌博游戏,从下层人士中选择和培育自己的机甲战士,待时机成熟后将他们放到战场上,较量他们的战绩。赢家收获约定好的赌注,赌注包括社会各层面的资源。
简单的游戏背后都有着复杂的意义。
在这个与之不完全相同的场景下,小艾贝被触发了记忆。对应的编号、被选中的试验品、皮肤上奇怪的变化……
她是赌博中的被选择者吗? 从那天发现有人入侵时,他们就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些已经攀爬到顶峰的人的俯视,还有随之而来的恶意。只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完善的准备,在这些人眼里也许漏洞百出。
小艾贝迷迷糊糊地想着。没等她想清楚,就被旁边的低吼声打断了。
其他大多数器皿中的人都在暴动,他们从痛觉中苏醒,高辐射的污水促使他们生理发生病变,有承受能力差的人疯狂撕扯着自己的皮肤,想将感觉到痛楚的地方撕破。
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能看到这些玻璃瓶在水中无力地打着转,如同他们的命运。
小艾贝这时才察觉到自己身体也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身上不时顶出小鼓包,如皮肤下养了数万只吞噬血rou的小虫子,正蠢蠢欲动地想要钻出来。
她皱起鼻子,试图抵御这突如其来的痒痛感。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有人嘶吼。
“是废水。”一个相对镇定的男人回答道。他的鼻梁上架了眼镜,镜架扭曲了弧度,就和他痛苦的表情一致,“离7号垃圾回收点最近的水域,看水质就知道了,这里是高辐射区。”
玻璃瓶中传出的声音发闷,却意外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眼镜男人在底部找到了传声设备,但这种东西对他们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女人喃喃:“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什么传言?”
女人沉默。
其他人催促她快说。
女人声音嘶哑地笑了,“你们见过那些异种吗?”
提起“异种”,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异种”就是形态变异的生命体,具有强大的攻击能力,有的甚至会吞食人类,但同时,它们也会说人类的语言,因此被称为“异种”。而眼下女人的表情,却让众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难道……
“异种,就是普通人类被抓到高辐射区变异而成的。就像现在的我们。”
即使垃圾星的辐射污染已经非常严重,但大多情况下是使人器脏受损,而不会导致人类变异。这片水域除了辐射,大约还有特殊的物质诱导变异。
就像在回应女人的话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器皿“砰”地爆炸,涨破了皮爆开的碎rou和玻璃片流出,人体内的鲜红血ye流入污水之中,迅速失去了痕迹。
这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了异变的辐射压力,崩溃了。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顿时发了疯地拍打器皿!
就连那看似认命的脸上带着伤疤的女人,都忍不住将指甲紧紧嵌入手心里。
玻璃大厦中的人却对他们的崩溃无动于衷,甚至有的人露出诡异而兴奋的神情,他们嘲笑选错号码的人,又激动地等待着他们自己选中的试验品,见证他们获取成功的瞬间。
——在高辐射中变异并活下来,就是成功。 伤疤女人所说的变异,从人体爆炸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人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