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哥儿,咱待会儿还是老样子,上玲珑阁听曲儿去?”
说话的是清晨出现在李家的那位少年,坐他对面的人与他年龄相仿,阔肩窄腰,身量八尺,面孔看着约莫十六七,身着墨色云纹锦袍,头戴方翅紫金冠,高高束着一个马尾,剑眉如墨,鼻若悬梁,薄唇轻抿。
这位正是李家三少爷,李云霁。要说李家三个少爷,可是个个品貌非凡。大少爷李乾佑文韬武略,年纪轻轻就极得圣上器重,封了阳都侯,气质出尘恍若谪仙,连公主也对他一见倾心,二少爷李朝歌生得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又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几岁孩童,无不喜欢他。 而三少爷李云霁,除了长得最好看,没什么过人之处,硬要说一个,那就是最纨绔,成天和县官儿子厮混,从小到大书院都没上几天,勾栏瓦舍去了不少。
堂里有人偷偷侧目,执扇掩笑。他并不理会,只顾着吃菜,左手撑头,懒洋洋地看了余斐一眼,算是回答。
那一对狭长的桃花眼,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真叫一个风流韵致,余斐险些看丢了魂儿。
他一边庆幸这等极品没落在别人手中,一边笑着夹了一个狮子头放进李云霁碗里:“对了,早上我来时正好碰见你们家少君准备回家。”
李云霁听见“你们家少君”后,表情淡淡地哦了一声。
余斐将他得反应尽收眼底,十分满意,才又接着说:“看来你二哥挺喜欢他的,虽然没空陪他回去,面子功夫却下得足足。”
“你是没见那八抬大轿,我看你大哥出门都很少有那阵仗。哦,朱明也在,他可是你二哥的贴身暗卫,竟然舍得把他留下,是为了那位少君吧?”
“余斐!”不知怎的,李云霁的脸色Yin沉得吓人。
他被人打断了话头,不知所措。对面这位年龄相仿的竹马虽然脾气不怎么样,却很少对他发火,可就在刚刚,他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冲自己撒了气。
余斐仗着偏爱横行霸道惯了,早就忘了,老虎的尾巴是摸不得的。
心底猛地升起一股烦躁,李云霁不理会对面撅着嘴委屈的人,眼光瞥向窗外,透过绿栏轩窗,他看见下面人烟闹热,舟船往来,耳边却尽是推杯换盏,笙箫舞乐,忽然觉得有些腻了。
玉轩楼,玲珑阁,消磨醉眼,勾惹yin魂,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霁哥儿?”余斐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唇红齿白的少年看上去有些讪讪:“你今天是怎么了?喊你你也不应,可是累了?要不我们回府吧?”
李云霁看着这个从小一起玩儿的竹马,深吸几口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今天先回家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打发走了余斐,他叫了好几坛酒,一杯接一杯喝。
五岁那年,他拒绝习武,挨了爹的一顿狠打,眼睛哭肿了也没人安慰他,是余斐半夜偷偷跑来看他,还带了两颗糖。这两颗糖他一直记在心里,才总是纵着余斐,连那种事都答应了他。若是哪天余斐让他娶他,恐怕他也真的会娶。
大哥二哥都是人中龙凤,唯独他资质平庸,文不成武不就,爹娘都不待见他。十七年间,陪在身边的,竟只有余斐一人。
别人道他有多钟情这个县官的儿子,但对他来说,余斐是亲人,比爹娘都亲。
他将最后一坛酒仰面饮尽,忽觉无边孤独。
此时已过戌时,酒楼内仍歌舞升平,李云霁穿过作乐的人群,径直出了门。小二后脚发现十几个空坛歪倒在地,探出头去对着那踉跄的背影喊道:“三爷慢走,下次再来啊!”
季青吃过饭后,又同娘一起在前院晒太阳说小话,玩儿到吃过晚膳才慢悠悠地回府。
从前在季家时小病不断,因此他很少出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夜晚的街市竟也这么热闹。
他探出头问骑在马上的男人:“朱明,这条街是做什么的,为何比其他地方还要热闹?”
朱明表情凝固了一下:“少君,这一片都叫融和坊,往右边去是花月楼,再往东是玲珑阁,南边和西边分别是巾巷和狮巷,这几个去处都是瓦子。“
“瓦子?是……什么?“
“这……“朱明看着年轻少君天真的表情,委婉措辞,”就是听曲弹琴,供大家娱乐的地方。“
“原来如此,那这座楼,也是那个,瓦子么?“
少年指着他们正从旁边经过的这座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的酒楼。
“少君,这个……不算是。“朱明为他解释道,”这是京城第一商贾谢家的名下的产业,名唤明玉轩,王子公孙喜爱来这儿。楼里最出名的是一醉仙,口感醇厚,千金难求,每月只卖三十坛。 “
“一醉仙,是酒?“季青想到丽娘曾打听过到朝歌喜欢喝酒,听了一醉仙的传说,忍不住动了进去问问的念头。
“是酒。少君,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家吧。“朱明方才的话并没说完,李家那纨绔的三少爷也喜爱来这儿,他想到清晨那余斐没大没小地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