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丽旧事
转过年来,至正十八年,正月初七这一天的午间,柳生真辉捧着一碗rou汤,是猪rou,不是狗rou,过年的时候,医疗所可以买一点比较贵的猪rou来煮rou汤了。
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rou汤,柳生真辉有一种感动的情怀,有rou汤啊,这样寒冷的天气,不吃rou简直是酷刑,高丽人从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偶尔朴承基和他聊得比较久一些,会和他讲高丽的往事,“高丽从立国初期,也很重视畜牧的,鼓励养牛马,马用于战争和运输,牛则用于耕种,因为都是很重要的用途,又因为崇信佛教,反对杀生,所以便很少食rou,即使是宫中的宴会,也不过是一些鲜鱼腊鱼,少有禽畜rou。”
柳生真辉想到那一个个澄黄明亮的铜碗里,装的rou菜不过是烧干鱼,便一阵唏嘘:“也真的是相当简朴的了。”
朴承基继续说:“那个时候高丽并不擅长屠宰,只是使者来到,将事先蓄养的猪羊绑住四足,投进火里,烧死脱毛。”
柳生真辉:死得好惨┌(。Д。)┐
“假如没有烧死呢?倘若复活呢?”
朴承基:“……如果死得不彻底,就用棍棒击死,然后剖腹。”
柳生真辉:场面一定惨不忍睹,狼狈不堪,大概动物内脏都破裂了,胆汁粪便污染了rou。
东亚三国因为道德因素的影响,近代解剖学落后于西方,日本近代第一例获得公开许可的解剖,是由汉医山胁东洋完成,后面杉田玄白等人翻译了《解体新书》,然而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八世纪,比近代解剖学创始人维萨里的Cao作已经晚了两百年。
这个本来也就罢了,哪知古代的高丽,对动物的解剖也如此惨淡,这简直是虐杀,对比《庄子》里面的《庖丁解牛》,差距就非常大,《庖丁解牛》具体技术暂且不说,起码有这个Jing神,而现代讲究人道屠宰,高丽当年那样的屠宰术,牧场的人一定看不下去的,虽然自己对于西方屠宰不放血,也是很有看法,以为是无聊的虚伪。
因此柳生真辉便提起另一个话题:“医疗所的医师,需要接受解剖学的训练,否则对人体结构不能做到应有的了解。”
虽然不愿看汉文的医书,然而柳生真辉有的时候会与高希玉等人讨论医学,高希玉姜勇丽他们,对于人体的认识基本上源自《黄帝内经》,认为人有三百六十五块骨头,就好像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至于内脏,认为是“五脏六腑”,五脏对应五行,六腑里面有一个叫做“三焦”,然而意义很抽象很形而上,不知具体是什么,还有一些器官根本就没有论述,比如说胰,虽然也是知道,比如说猪胰可以制造类似肥皂的清洁用品,然而在韩医的理论之中,并没有胰的位置,事实上胰相当重要,分泌胰ye,中和胃酸,消化糖、蛋白质和脂肪。
还有女性的卵巢,男性的前列腺,共有的肾上腺、输尿管,不过或许可以说是附属脏腑吧。
另外对于各器官的功能,那些认知错误的且不必说了,即使那一部分正确的,认识也相当朦胧,详细的器官结构,更是所知有限,这明明是只需要做解剖就可以很快认知的,顺便再找一找那神奇的“经络xue位”。
朴承基看了看他,很快明白了:“你是说你需要尸体?”
柳生真辉点了点头。
朴承基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解剖尸体太过残忍,是恶灵的行为。”
柳生真辉望着他,道:“自从我醒来之后,没有杀过一个人,对死去的人过分执着,就是对活人的残忍。”
朴承基静静地想了一想,说:“这件事风险很大,要看机会,而且绝不能泄露。”
柳生真辉想着旧事,午饭刚刚吃了一半,忽然外面一阵嘈杂,不多时南桂跑了进来:“雅葵医官,雅葵君,有一个发高热的病人送来了,高医师他们正在会诊,你有空过去吗?”
柳生真辉放下汤匙:“穿戴好防护用品,带上医药箱,我们一起过去。”
两个人戴好头巾,蒙上口罩,南桂提着那个木质医药箱——当初海盗船上的医药箱,在做第一例手术的时候,朴承基还给了柳生真辉——与柳生真辉一起向外走去。
医疗所的大堂,高希玉几名医生正在轮番给病人诊脉:“寒战、发热、乏力、恶心、呕吐,是热毒。”
南桂悄悄地问:“雅葵医师,是热毒吗?”
柳生真辉压低声音:“确实是全身中毒的状况,但具体是怎样的感染,还要再诊断。”
那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唉唉”地叫着痛,姜勇丽摸着他右边腹股沟:“是这里吗?”
“往上……啊!就是这里!”
姜勇丽又问:“身上可有什么肿胀凸起吗?”
“就是那里,有点肿。”
柳生真辉这时道:“解开衣服看看。”
具光佑很快便解开那青年男子的衣服,只见右边腹股沟上方有一个长圆形的肿块,按压会有痛感,周围皮肤赤红,而且男子浑身抽缩,不能展平,也不能进一步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