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老者似乎是知情人,他无声一叹,收起铜蛤蟆,转头欲看那蓑衣人去往何方,却望不见那人身影。凭空消失般,正如他突然而至,来去皆无踪。再一联想他满手茧子……说不准是哪家师父的高徒吧?罢了罢了,莫问太多!即便侠风盛行,不愿暴露行踪的恶徒也不见得就销声匿迹。
又或许恰恰相反,正因奸恶除不尽,侠风才一直盛行?
茶馆内五位茶客无人开口,碗中茶入口稍感苦涩,涩得沁了心似的,众人面色凝重各有所思。
店家老者故意重重叹息,引得五人稍稍侧目。
“诸位客人,今日老朽身体抱恙,恐怕要早些收摊歇息了。”老者双手抱拳,向众人作揖。
茶客们自然是很给老前辈面子,纷纷起身,放下茶钱后陆续离去。
武家大宅定会发生大事,老者早有耳闻,原是家主大寿,本该说是喜事一桩,怎料遇到这蓑衣客,一句话便将江湖人深埋心中的秘密给坦白出来。老者凭自身经验判断,那绝不是蓑衣人无心之语。
老者踱至茶馆后室,他收拾出仅能容一床一桌一椅一柜的小屋作为卧室,窗台上鸟笼中站着一只灰斑信鸽,正埋头呼呼大睡。
“灰子,送信去。”老者打开鸟笼,伸手轻抚鸽子头顶,唤醒爱宠,将一个小小铜管制成的容器挂在信鸽腿上,捧起鸽子一扬手,送它上青空去,眼见它身影渐行渐远,最后连小黑点也看不着了,才敢放心回屋内躺下。
距离茶馆同是百里之外的东面,亦有一处大宅院,朱红高墙挡住世俗,四扇深红大门朴实无华常年紧闭,就连兽首门环也是无人照料,早已不见旧日光彩。墙头杂草丛生,树叶飘零,枝丫半生半死。外人立于高墙之外试探地向里望去,等上半个时辰都不见有人从内经过。
倒是南面正门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俞氏家宅”,无声言明这大院所属何人。
俞氏家宅四周亦寂静沉默,偶有飞鸟经过,也似嫌弃这宅邸过于冷清,扑棱翅膀宁可落在墙外枝头,也不看墙内桃树一眼。
都说万物有灵,俞氏家宅附近的动物灵得令人叫绝,连鸟儿这等智慧生物都知道远离俞氏家宅便不会惹祸上身,偏偏人类却要冒险一探。
这不马蹄声嘚嘚,不多时,一匹枣红马被勒停在俞氏家宅正门前,只见马上坐着一名玉冠束发的青年,星眸剑眉甚是精神,刀削般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下巴微微突出,是英俊且稍显福气之貌,加上一袭惨绿衣裳,足踏缎面长靴,可见其大约不是一般人家子弟。
青年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往一旁树上一系,悠悠然行至门前,凝息蓄力,双掌向前推出,只听得吱呀一声,正门被青年驱使掌风轻易推开,青年仍是面色凝重,抬腿迈过门槛往大院内走去。
俞氏家宅有多大?四面四个大堂,两侧各一偏厅,东西北面还有数十个小房间,后院大小抵得上寻常农家半块地,还真让人开垦了田野自耕自种自给自足。
青年目不斜视径直往北面大堂走去,宅院内的人浑然不觉有人闯入,也许是知道了也不去关心,眼下棋局比不速之客更令人挂念。
后院中,白色六角小凉亭内坐着三个人,入门左侧那人以武夫打扮;右首那人则白须长衫,神色稍有些紧张,额头汗珠凝集,似是陷入困境。再看二人面前,摆着围棋棋盘,看棋子摆法,二人并非在斗围棋,而是小孩也能轻松玩转的五子棋。
第三人身着玄色衣裳,同是习武之人扮相,盘腿坐在武夫身后的细细栏杆上,稳如大山一动不动。此人面色严肃,刀似的两道浓眉,一双圆眼,显得憨厚又沉稳。
玄衣人耳廓猛地一抖,左眉微扬,看似已然察觉有人闯入后院却巍然不动,待脚步声近得无功夫傍身的老百姓也能听到时,玄衣人头向后仰,双腿打开伸直凭空一蹬,向后平窜而出,跃入半空中。只听院门那边传来男子的嘲笑声:“你凌空踏云竟是这般用法!把自己搞作个黑蛤蟆!丑极丑极!不堪入目!”
玄衣人索性整个人平躺着地,故意哎哟怪叫一声,并不与男子斗嘴。
来到后院,绿衣青年反而放慢脚步,但走得再缓也早晚该走过去的,他顺手从门口桃树上捋下一把绿叶,以食指中指夹在指缝间,靠近凉亭时手腕一震,将绿叶当作暗器掷出!
玄衣人则与他同时从身下抓一把土,屈指弹出一枚小石子,一灰一绿在棋盘前相会碰撞,恰恰从那武夫打扮的人袖口擦过。
那武夫只淡然道:“坐吧,坐吧,大清早的胡闹什么。”
白须男子讪笑道:“师兄莫在意孩儿们交流感情,咱们到屋里喝杯茶。”
武夫抬眼笑道:“师弟又想借机耍赖!不行!下完这盘棋再走!你要赖便赖,大不了师兄陪你打坐!”
那边绿衣青年追着玄衣人跑向远处,玄衣人身高七尺半,足尖轻点一跃跳出一丈开外,显然是故意放水让绿衣青年追上。
青年追几步便停住脚,反身向凉亭行去。
玄衣人探头跟回来,被青年抓起凉亭石桌上的茶盏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