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如今彭家父子在金国是英雄似的人物了。金国皇帝携文武百官亲自出城相迎,当着满都城的百姓面宣读了圣旨,封了彭广物为安定侯,彭震成了悍武大将军兼安定侯世子,彭家那日流水似的抬进了无数封赐。
怜依觉得自己也像那些金银珠宝的器具一般被抬进了彭家。
彭广物给怜依指了府邸内西侧的片青院,那院子有片竹林,位置也僻静。用彭广物的话说就是方便他养病,倒实际为的是什么怜依心里一清二楚,不过是为了避着人好来同他行房罢了。
进府那天,怜依也见到了彭广物的妻子薛氏和彭震的妻子王氏。薛氏是个珠圆玉润的妇人,听彭广物说他是寻回的二少爷时那表情活像见了鬼。而王氏则盈盈弱弱的,怜依瞧了她一眼,是个极标致的女子。说到这里,怜依觉得倒有一个好笑的地方。他瞧那王氏一眼,彭震便腰都佝偻了些,看起来竟是有些心虚地在对他笑。
何必呢?怜依想。他在饭桌上观王氏待彭震是百般柔情顺意,便越发讨厌起彭震那副虚伪的嘴脸了。
这上下彭家倒有一人让怜依刮目相待。此人便是彭广物的庶三子,生母是何姨娘的彭翡。彭翡今年已有十八,生得倒是高大健壮,皮肤略黑,眼皮单单的,眼睛却是大。看起来很稳重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却天真无邪得很,十足的话篓子一个。
原本怜依觉得他是装憨,这彭家人哪个心眼不是长了满身的?结果接触几日下来,发现彭翡是真没有心眼,傻傻的大个子一个,整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跑到这偏僻的西院花园来喂野猫。
今天彭翡又踩着夕阳来西院花园喂野猫了,怜依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那四五只猫围在彭翡身边上蹿下跳。彭翡一会儿摸摸这只,一会儿摸摸那只,笑出一排晶白的牙。
等他和猫玩够了,便像往日一样进亭子向怜依讨茶喝。怜依身边的随从给他倒了茶,怜依抬眼看他,问他说:“你既是这般喜欢猫儿,便将它们带去你院子养着,岂不是更好?也省得你每日大老远走这么远一趟。”
彭翡呼噜噜灌下两口茶水,说:“二哥不知道,姨娘和母亲都怕猫儿,若让她们见到是要即刻打死的!现也就是这西院花园偏远,姨娘和母亲不常来这园子,这些猫儿才免了遇见她们那些猫儿杀手侥幸活着呢!”
“猫儿杀手”四个字叫怜依笑了起来,他手指了指彭翡道:“好啊你,私下编排你姨娘和母亲,你看我告诉不告诉她们你给取的诨名。”
“好哥哥,好哥哥,你最好了,你什么都没听到,可饶了翡儿吧……”彭翡扮着可怜相,扯着怜依的衣袖对他撒娇。
怜依还真是从未见过壮汉撒娇,他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彭翡看着怜依的笑颜,不知不觉红了脸。
这时,却见花园假山后绕出个彭震来。彭翡一见到彭震进了亭子就站起身来眉开眼笑唤了声:“大哥!”他受彭广物喜爱,脑子里没什么嫡不嫡、庶不庶的概念,又向来随性,因此唤任何人都极为亲近。
“三弟也在,”彭震抬手拍了拍彭翡的肩,“坐吧。”他说着话眼睛看向了怜依,怜依一见到他的身影就收了笑,也未起身,只垂着眼说了句:“兄长安好。”
彭震笑意盈盈的表情倒没因他的态度而改变,一如寻常地温声说道:“二弟不必与我如此客气,你我兄弟,唤我一声大哥就好。”
怜依见到他这副假惺惺的面孔就心烦,他索性举杯喝茶,理也懒得理彭震。倒是彭翡见了这尴尬场面,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赶忙同彭震搭话道:“大哥今日不忙了么?”
“不忙了。”彭震的随从给他倒了茶,他品了口茶,道:“雪牙尖,二弟好茶倒多。我念着二弟在病中,原想去片青院看望二弟,走到一半没想到在这听到了二弟的声音。看来二弟身体是大好了,已能在这花园中吹吹风了。”
怜依放下了茶盏,冷声道:“劳兄长挂记,我这身子好不好又有什么要紧呢?左不过不死不活的养着,若真要等好了再出门,只怕我是永远见不到这花团锦簇的景色了。”
彭震听了怜依的话还没怎么着,一旁的彭翡就连连“呸”了几声,竖着眉对怜依说道:“二哥怎可说这些丧气话!若心里这般想只怕是连个风寒都好不了的!你且放宽心,莫要再说这些话了,你这病定是能好的!”
怜依看着彭翡认真的脸,感念他的关心,笑着点了点头应着:“那二哥就借翡儿吉言了。”但他心里却暗道:有彭广物在一日,他这病怕是再也好不了的,只怕这辈子都被关在这彭府里,看一辈子彭府顶上的天。
彭震见怜依对彭翡和颜悦色的样子,又想到之前他也是这般与彭广物眉来眼去,独独冷落自己,心里顿时恼火了起来。他别过头,眼睛往远处一看,便看到围成一团的几只野猫。他皱起了眉,语气不善地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猫儿?!”
彭翡正准备开口解释,怜依却先出了声:“我见野猫可怜便收在了这西院里,兄长若是不喜欢,以后再不往这西边走就是,它们同我一样都是不出这